宋祈年這般在乎的人,軍醫也不敢怠慢了,趕緊將藥材堆收拾了一下,鋪了一張軟軟和和的床給顧與。


    “多謝。”


    顧與掩著嘴虛虛的咳嗽了兩聲,聲音冷淡,看不出情緒來。


    軍醫擰著眉盯了前者一眼,十分的不解:“不可能啊,從醫了二十幾年,沒遇上過一個人風寒這麽難好的,是不是......”


    顧與瘦了挺多,一身氣息頹喪,軍醫後麵的話也就沒有說出口了。


    這玩意兒,該不是他的診斷有問題吧,外傷易好,內傷難治。


    這南陵的“俘虜”一看就是有心結,鬱鬱不得誌的樣子,心情不暢,病又怎麽好的了?


    誒,滅國就滅國吧,他家少主對他這麽好,就算南陵真的覆滅了,他的待遇也不會差,有什麽可鬱鬱寡歡的。


    “算了,我就不信治不好你!”


    顧與算是在軍醫這邊住下了。


    這病是他故意不想好的。


    也不是想要讓自己難受找虐,日裏咳夜裏咳,肺都快給他咳出來了,他也難受,可他卻必須要這麽做。


    宋祈年對他好是真的。


    起居飲食事無巨細,幾乎都是他親手幫他料理,像是照顧一個不滿月的嬰兒一樣,一切都不讓他動手。


    水燙了給他吹,飯涼了給他熱,就差一勺勺喂到他嘴邊了。


    所以,宋祈年說喜歡他,顧與是信的,所以他也正利用了這點,來拖住對方。


    宋祈年承諾過,隻要自己乖,他就暫時不去打金鷙的大營,但是兩軍交戰,哪裏是憑一句話就說定了的呢?


    這唾手可得的機會,宋祈年怕是不那麽想放棄。


    所以顧與才想出了這麽一個招數,讓自己病著,來獲取宋祈年大多數的注意力。


    能拖一天是一天。


    宋祈年“注意”自己去了,就不會有時間帶兵打仗了。


    宋祈年“關著”他,那他稍微利用一下對方,不算過分吧?


    他這個南陵的“皇帝”,總要為南陵的將士做一點點的事情。


    顧雙楠現在氣數已盡,無論未來是誰在皇位上,都不可能是他。


    金鷙是個正義之臣,要是他能夠好起來,是絕對不會允許南陵的未來旁落於他人。


    到時候隻要從胖皇帝的兒子中選一個堪當大任的,輔佐成君,南陵的未來也算勉強保住了。


    那麽自己這個“滅國之君”,負罪感也要少一些。


    “在想什麽?”


    思索間,麵前忽然生出了人影來,顧與連宋祈年什麽時候走到他麵前了都不知道。


    “沒什麽?咳咳......”


    顧與咳了兩聲,將腦袋偏轉過去,沒去看他。


    宋祈年頜了頜眼,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身下厚厚的墊絮頓時凹陷了下去。


    “殿下。”


    少年叫了他一聲。


    “我還是教你蘇木話吧,你聽不懂他們說話,錯過好多精彩。”


    “嗯?”


    顧與緩慢地轉頭,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宋祈年雙手撐在身子後麵,斜著眼,似笑非笑的望著顧與:


    “你知不知道,最近營裏在傳,你是個狐狸精?”


    “狐狸精?”


    “對啊,還是個男狐狸精。”


    顧與:???


    見顧與露出一副困惑的、呆呆的表情,宋祈年忍不住湊上去貼了貼他的唇,剛想將舌尖伸出去舔一舔對方唇上的珠峰,就被顧與推開了。


    他麵色有些不自然,又怕宋祈年因為自己的拒絕而生氣,隻能垂下眼暗自解釋:


    “風寒還沒好,別過給你了。”


    宋祈年無視他的拒絕,勾住他的胳膊將人拉到懷裏,眉眼彎彎的笑起來,還親昵地捏了捏顧與的臉頰:


    “殿下對我真好......不過,你怎麽又瘦了。”


    顧與扭動了兩下,無奈對方抱得太緊,他掙不開,隻能破罐破摔:


    “沒瘦,一直這樣。”


    “胡說,我天天抱著,還感覺不出來?”


    顧與不想跟他掰扯瘦沒瘦這個話題,隻能硬著頭皮追問剛剛那個事兒:


    “你說男狐狸精是怎麽迴事?”


    宋祈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輕地笑了笑,他一笑,整張臉都生動惑人,懶洋洋的調子從喉嚨裏溢出來:


    “當然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宋祈年說完,將懷裏的人拉近了一些,在他的耳廓上舔了舔,看到顧與的耳垂因為他的動作而微微泛紅的時候,忍不住含著咬了咬,沒用力,卻讓懷裏的人突然抖了一下。


    這一反應讓他很滿意。


    “別.....”


    顧與受不了別人咬碰他的耳朵。


    宋祈年低低地發笑。


    “你什麽意思?”


    “這都不知道什麽意思,我現在不就是在幹‘不早朝’的事情麽?因為你啊,怠慢了軍中事務的處理,也怠慢了跟南陵打仗的事情,現在將士們都可不滿了,說我不一鼓作氣,趁著對方薄弱的時候攻過去。”


    聽到這話,顧與的身子顯然僵了僵。


    可他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隻能支支吾吾的不發聲。


    “殿下的病好不了,我怎麽能安心打仗?你知道我最關心你了,什麽皇城不皇城的,我都沒那麽在乎。”


    宋祈年說話的時候,貼著顧與的耳朵廝磨,說話的熱氣,都鑽進了對方的耳朵裏。


    顧與縮著脖子不敢動。


    他覺得,宋祈年好像猜到了什麽,隻是沒點明而已。


    是啊,像他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呢,顧與以為自己做的很天衣無縫,卻不知道早就已經被對方看破了。


    宋祈年看他的時候,會不會像是在看跳梁小醜?


    “殿下你可要快點好起來,要不然我隻會認為是我軍中的軍醫能耐不行,隻能攻到皇宮去給你找太醫了,畢竟之前我用過太醫院的藥,效果著實不錯。”


    顧與胸中發悶,連著咳嗽了好多聲。


    “好了好了。”


    少年輕輕的幫他撫著背,幫顧與順氣。


    顧與咳得鼻子發酸,眼淚汪汪。


    他陡然發現一個事實,自己在宋祈年麵前就是個傻白甜,對方是個老謀深算,城府極深的狐狸,自己想幹什麽,都瞞不過對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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