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終究是不平靜的。


    平日裏井然有序,安靜的大本營此時像是攪渾的一鍋湯。


    腳步聲,人聲,馬蹄聲紛亂不絕。


    今天一天顧與都沒有看見宋祈年,他早早的就出去,直到天色黑完了都沒見到人影。


    平日裏他隻要一得空,就會去看顧與,就算忙著,也會讓阿加或者阿古達木帶點稀奇玩意兒過來看他,而今天,那兩人也沒有出現在他麵前。


    慌慌忙忙,忙忙亂亂。


    外麵鬧哄哄的,顧與心裏也鬧哄哄的。


    喧鬧了一陣,外麵的聲音趨於平靜,顧與這才敢起身,走到帳篷門口,偷偷地掀了一條縫往外看。


    外麵的幾個守軍沒有了,隻能看見不遠處移動過來移動過去的火把。


    沒人看著他了。


    事態如此緊急的?


    他看見軍營的大門開了,領頭的副將像是得到什麽命令,神色嚴肅,招唿了後麵的士兵一聲,紛紛衝了出去。


    宋祈年是個有謀略的人,往日裏都會留一部分士兵在大本營裏,一是保護糧草,二是留個後備軍。


    可此時,他竟然調走了軍中大部分的人,雖然他們說的大多數話顧與仍然聽不懂,但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形勢危急。


    能惹得穩如泰山的宋祈年這般慌張的,恐怕也隻有金鷙了。


    沒人看著他了。


    顧與將目光收迴來,往外走了兩步。


    沒人看著他了!


    那此時......


    顧與不知道金鷙那邊是怎麽安排的,想到“聲東擊西”四個字,心尖癢癢的。


    剛準備走兩步,後方忽然上前一個黑影,將他的嘴巴一捂,拖著就走。


    “嗚嗚嗚.......”


    顧與支支吾吾了幾聲,瞳孔驟然緊縮,剛想張口就咬,對方卻忽然開口:


    “陛下,是臣,你不要掙紮,臣這就帶你出去。”


    顧與渾身蓄滿的力頓時就鬆懈了下去。


    原來是金鷙。


    不一會兒,金鷙扛著他從軍營的一側缺口跑了出去。


    若是平時,定不會這麽順利,今日憑著“聲東擊西”這一招,營中大部分的人都去支援去了,所以才給了金鷙機會閃進來將人帶走。


    可顧與卻越想越不對勁兒。


    宋祈年那小崽子聰明的不行,就上次南陵軍夜裏突襲過來想要燒掉軍中的糧草,都被他預料到了,甕中捉鱉,把那小隊南陵軍拿下了。


    而這次,就算是那邊再危急,他也不應該將大本營裏的人撤走大部分,這樣要是對方搞偷襲,不就把老巢給毀了麽。


    宋祈年不可能是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人。


    “陛下,臣得副將在西邊拖住了蘇木軍,他們沒功夫管這邊,而且這都是臣手底下的得力幹將,不必憂心,臣一定會把陛下帶出去的。”


    或許是看到了顧與麵上濃重的表情,金鷙想著定是小皇帝沒有經曆過這種大風大浪,被嚇到了,寬慰了他幾句。


    “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宋祈年不應該這樣做......”


    金鷙挑了挑眉:“陛下很了解敵軍頭子?”


    顧與訕訕地咧了咧嘴,“不......不太了解。”


    “先離開這裏吧,來人,將馬牽上來。”


    顧與上了馬,迴眸看了一眼不遠處亮著點點火光的蘇木軍營,強迫著自己將頭扭迴來。


    不管了,反正都出來了,就算有什麽後果都得擔著了。


    很久沒有騎馬,顧與的技術稍微顯得有些生疏,加上他胯下的馬性子比較暴躁,幾次都差點將他從馬背上摔下來。


    他被護衛在這一小隊人中間。


    風聲從耳邊擦過。


    馬蹄在山林間奔赴,在安靜的夜間傳出噠噠噠的聲音,十分紮耳。


    終於從林子中跑了出去,前麵就是開闊地了,穿過這片開闊地,就可以從東邊的一側繞到金鷙的軍營去。


    可......


    就在顧與以為要擺脫宋祈年對他的控製的時候,前方的領隊的金鷙卻忽的停了下來,麵目冷峻地盯著前方。


    顧與差點沒刹住追尾,慌亂間才扯住馬匹的韁繩。


    不遠處亮著火把,光亮一片。


    而那光亮的後麵,是黑壓壓的軍隊。


    原本該在跟金鷙副將周旋的宋祈年,卻出現在了這裏。


    他立於馬上,左手拉著韁繩,右手摸著腰間的佩劍,一下又一下,氣氛莫名的詭異。


    少年就這麽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目光掃過這一小隊人馬,最後落在顧與的身上。


    那眼神,在跳動的火把當中,也映照進了跳動的火光。


    可卻一點熱氣都沒有,冷的淬了冰,像是要殺人。


    顧與第一次看見宋祈年這樣的眼神。


    他上一次逃走被抓迴來的時候,宋祈年雖用過類似的眼神看他,但總歸是沒有現在駭人的。


    顧與的腦子中跳出了宋祈年對他說的話:乖乖待在他身邊。


    宋祈年隻有這麽一個要求。


    現在,顧與又跟著別人跑了。


    怎麽能不生氣。


    宋祈年麵對顧與的時候,總是笑盈盈的,可現在,他麵若寒冰,平日裏那親昵的語調陡然下轉,陰森森的,寒氣逼人:


    “殿下這是要去哪裏啊,一會兒不見,就跑得這樣遠了。”


    顧與麵上看起來無事,可指甲已經摳進了韁繩裏,喉嚨堵著,發出不聲音來。


    後背浮了一層虛汗起來。


    他此刻竟然有點怕這樣子的宋祈年。


    “那人就是蘇木軍的統領?果真小小年紀,就有這般本事。”


    金鷙已然三十多將近四十歲了,他也是在軍營裏摸爬滾打了二十年,才有今日的成績,而敵軍的首領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左右,竟然能夠將四分五裂的部落擰成一股繩,還打到了南陵皇城外,也不知道是他太有本事還是李國棟他太沒本事。


    宋祈年根本沒有將金鷙放在眼裏,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與,眼底帶著危險的鉤子:


    “顧與,過來。”


    語氣裏沒有任何商量的意味,他是在命令。


    金鷙一聽那野蠻子竟然用這種語氣跟南陵陛下講話,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嗬斥:


    “放肆,陛下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唿的?你......”


    宋祈年沒理他,眼睛還是盯著顧與,眼底的溫度又冷了幾分,他像是在下最後的通牒;


    “我再說一遍,顧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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