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顧與垂了眼,聲音平淡:“不會......但我也不會幫你。”


    說完,他又抬眼,認真地看著少年:


    “我希望你能平安順遂,但是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無權幹涉。”


    顧與不想被牽扯到任何人的仇恨中去,他希望的是世界和平。


    可這世間哪裏有這麽多事情是如願的?


    他不是宋祈年,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無權替別人做決定。


    如果他站在宋祈年的位置上,也會希望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受到處罰,希望能大仇得報。


    光是這一點,他也沒有辦法勸解對方忘記仇恨,好好生活。


    就像他對小時候被爸媽拋棄的事情耿耿於懷一樣。


    宋祈年在好幾秒的時間裏麵,沉著臉,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與,猶如潭水。


    顧與以為他不高興了,硬著頭皮解釋:“我不幫你也是有原因的,好歹我現在還是太子啊,就算我再看不慣李國棟,他也是南陵的將軍,這些年守在邊塞還算有些用,我總不可能......”


    後麵的話顧與沒有說,他相信宋祈年也明白的。


    宋祈年麵上的沉沉倏然散去,揚起一抹笑容:“有殿下這句話就夠了,這件事情我自己來。”


    他剛剛將這件事兜出來,無非也是想看看顧與的態度,會不會阻止他,會不會聽說他的仇人是李國棟而放棄他。


    看樣子,即便顧與不會幫他,也不會因此而敵對他。


    這就夠了。


    宋祈年感覺到,其實顧與沒有這麽在乎這個太子的頭銜,甚至有一種可能,哪天有人用足夠多的錢給他換身份,他都會答應。


    後者卻擔憂地看著少年。


    這小子,形單影隻的還想去報仇?


    李國棟手下的兵都是吃素的嗎?


    無異於是雞蛋碰石頭,找死啊!


    “喂,小孩兒,這麽私密的事情你都跟我說了,不怕我告發你?”


    “殿下要是想那樣做,當時李國棟抓住我的時候,就不會跟他撕破臉來救我了。再說了......”


    宋祈年眉眼彎彎:“您和李誌昌可有仇啊,屬下和他比起來,殿下肯定是站在屬下這邊的。”


    少年的話讓顧與想到了第一次在小館見麵的場景。


    香豔、曖昧、不可言喻。


    那白花花的視感現在都還在眼前晃。


    想起來竟有些麵紅耳赤。


    顧與皺了眉:“以後能不能別提這件事了?”


    宋祈年卻像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天真地眨了眨眼,問:


    “為何?”


    為何......


    顧與略帶惱怒,腦子一抽,口中的話也沒有經過思考就吐出來了:


    “誰被帶到那種地方還被說不會心情會好啊?”


    顧與現在還清晰的記得李誌昌那副小人得誌,問他會不會,還教他做事的場景。


    一股腦把話吐出來之後他就後悔了,跟人家小孩兒說這些幹什麽?


    耳邊傳來了少年銀鈴般的笑聲,他聽見他問:


    “所以殿下會不會啊?”


    顧與:“......”


    他作為男人的尊嚴被踐踏了。


    感覺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兒給藐視了。


    心情不好,十分不好。


    於是某人惱羞成怒地一巴掌拍在對方的後背上,臉頰薄粉,像是三月裏開得正好的桃花:


    “男人的天性怎麽可能不會?我那是潔身自好,對我未來的媳婦負責你知道嗎?要是真做了什麽,你還會笑嘻嘻地在這兒同我開玩笑,怕是早撞牆了吧?”


    被猛拍了一掌的宋祈年清秀的眉毛蹙著,像是極其的不舒服。


    “嗯?怎麽了?”


    碰瓷兒啊?


    他就隨便拍了他一掌,不會拍出內傷來了吧,他自己現在都還是傷員呢,哪裏來這麽大的勁兒?


    顧與看他的的臉色不對,正詢問著,就看到蹲在自己麵前的少年的身子晃晃悠悠,往自己的方向倒過來。


    此時的顧與正斜靠在樹幹上,見這麽一具敦實的身子朝自己倒過來,尾巴骨都憋緊了。


    少年硬朗的身子壓在顧與身上,下巴頦擱在了顧與的脖頸處,軟綿綿的,唿出的氣體更是火熱,幾乎把顧與那方寸的皮膚給燙紅了。


    “喂喂喂,幹嘛,壓死我了,你起來!”


    “疼……”


    少年昏昏沉沉的,語氣含含糊糊,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啊,哪裏疼?”


    顧與下意識地去推對方,手掌摸到宋祈年的背部時染上了一層濕答答的粘膩,他反轉手心,垂眼便是一片鮮紅。


    “流血了?”


    宋祈年穿著一身黑衣,一點不顯眼,顧與也是此時才注意到前麵後背被撕裂了一道,血液湧出,將周圍的布料都染濕了。


    要不是拍他一掌,摸到這粘膩的觸感,根本看不出來流血了。


    看這樣子,應該是在獵豹的時候被抓傷的。


    “你受傷了怎麽不說?”


    少年語氣虛弱,“無礙的,屬下扛得住。”


    “扛得住你現在還虛得跟林黛玉一樣?早說了咱不要那錢就好了……你說你是不是強的很?跟頭拉不迴的牛一樣。”


    顧與邊罵,眼睛卻濕潤了。


    他有點手足無措,想要看看宋祈年的傷口,可無奈他也是個傷員,動不了,隻能用手虛虛地環著少年的身體,鼻子酸酸地聳了聳。


    宋祈年用腦袋在顧與的頸窩蹭了蹭,又迷戀地嗅了嗅,狀似不經意的將唇貼了上去,顧與感覺到了,正想說什麽的時候發現少年的身子在抖。


    他以為對方是痛的,卻不知對方是興奮得發抖。


    抱到殿下了,殿下沒推開。


    好開心!


    不明所以的顧與:“很痛嗎?你剛剛不是還很厲害麽,怎麽現在跟個弱雞一樣?”


    這轉變太大,確實讓顧與猝不及防。


    “殿下還打我罵我,剛才都是撐著去尋馬送信,屬下真的很痛。”


    一聽宋祈年這哭唧唧的,可憐兮兮的語氣,再加上這麽醒目的血跡,顧與所有的質疑都卡在了嗓子眼裏。


    要是自己流這麽多血,怕是早暈過去了,宋祈年能堅持這麽久已經不容易了,自己還質疑他什麽呢?


    “好了好了,別說話了,省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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