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聊天,原本是兩人之前基本每晚必備的項目,但鍾楚瑤今晚卻下意識的想拒絕。


    “時間不早了,先休息吧!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


    可林禹洲卻不給鍾楚瑤逃避的機會。


    “說會兒吧!我怕有些話不說就來不及了。”


    聽林禹洲這麽說,鍾楚瑤頓時就急了,“你這說的叫什麽話啊!不許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林禹洲隻是笑了笑,並沒有搭腔,手上悄悄用力,又將鍾楚瑤按迴了懷中。


    “瑤瑤,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兒嗎?”


    “不。”


    鍾楚瑤下意識的就拒絕,她心底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她,要是答應了,這人她就徹底抓不住了。


    “瑤瑤,你就答應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這些年,要說鍾楚瑤最怕什麽,估計就是林禹洲撒嬌,隻要他一撒嬌,鍾楚瑤根本著不住,林禹洲也是抓住了這一點。


    果然沒兩秒,鍾楚瑤就破了功。


    “別,別搖了,有事說事兒。”


    強壓下心底的不安,鍾楚瑤故作嫌棄的看著林禹洲。


    “早這樣不就好了。”林禹洲強勢的攬著鍾楚瑤的肩膀,大掌有一搭沒一搭的撫著鍾楚瑤的背,也不知在想什麽,明明鍾楚瑤已經答應了,可這人就是不開口。


    鍾楚瑤幾次掙紮著想要坐起身,看他的表情,卻被他強勢的壓了下去,最後鍾楚瑤索性放棄,乖乖的窩在林禹洲的懷中,全身心的放鬆下來,享受這一刻難得的溫馨。


    林禹洲的沉默的有些久,久的鍾楚瑤都以為人睡著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瑤瑤人生的路很長,但我可能隻能陪你到這兒了。”


    “林禹洲...”


    “瑤瑤你先聽我說完,我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事業做的風生水起,愛人常伴左右,還得了個孝順的好兒子,我覺得圓滿了。”


    到底是精力不足,林禹洲說完這話,喘了好幾口粗氣,才接著往下說道:


    “但也有遺憾,世界風景千萬,我卻沒能陪你看過一半。另外,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就是聽聽,他甚至還沒成年,卻要接下那麽大的擔子,從前一直想努力一點,在努力一點,這樣聽聽就能多快樂幾年,不用像曾經的我一般,可惜我還不如我爸,咳咳...咳...瑤瑤答應我,好好生活下去。”


    鍾楚瑤在林禹洲的懷裏早就泣不成聲,聽到林禹洲這麽說,隻是拚命的搖頭,她不想答應,一點都不想答應。


    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做下了決定,如果林禹洲有一天先行離開了她,那麽她會在處理好身後事之後,就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去找他。


    沒有他,她絕不獨活。


    林禹洲感受到鍾楚瑤的抗拒,心中也盡是悲傷,明明,明明他們那麽相愛,為什麽老天一定要將他們分開?


    “瑤瑤,原諒我的自私好不好?算我求你,好好的活著,替我在陪陪我們的孩子,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娶妻,看著他生子...我們虧欠了他那麽多,你忍心讓他獨留在這世界,麵對這一世的孤寂嗎?”


    不得不說,林禹洲是知道鍾楚瑤死穴的。


    已經過了那麽多年,可她心中仍感虧欠於林思願。


    林禹洲這麽一說,算是徹底擊破了鍾楚瑤的心底防線。


    可鍾楚瑤卻死死的咬著嘴唇,任由牙齒將下唇咬的血肉模糊,也不鬆口。


    “瑤瑤算我求你了,你要真跟著我走了,我可能連離開都無法安心。”


    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利刃,在鍾楚瑤心口紮了一刀又一刀,鍾楚瑤終於克製不住自己哭出了聲音。


    “為什麽...為什麽你一定要這麽逼我,你...明明知道,沒了你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林禹洲,你...你怎麽能這麽做呢?”


    鍾楚瑤壓抑多天的情緒徹底崩潰了,完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林禹洲仰著頭,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淚水不要掉下來。


    他,也不想如此啊!


    兩人僵持了幾分鍾,還是鍾楚瑤率先敗下陣來,努力控製著眼淚,抽抽搭搭的說道:“好,我可以...可以答應你,但這一切也要有個期限吧!我...十年,十年是我的底線。”


    林禹洲看著眼中蓄滿淚水,卻又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的樣子,終究是鬆了口。


    他想十年呢?


    這麽漫長的歲月,鍾楚瑤肯定能適應沒有他的日子,漸漸的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等以後林思願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生活肯定能再次重燃希望,她的以後肯定還能有很多個十年。


    見林禹洲點頭,鍾楚瑤狠狠的閉了閉眼,強迫眼中的淚水掉淨,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努力揚起一個微笑,直勾勾的看著林禹洲。緩緩的伸出了小指。


    “拉鉤我們說好了,十年後見,不許反悔哦!”


    十年,十年後上碧落下黃泉她一定要在見到他!


    “好,十年!”


    了卻了心中最為掛念的事情,林禹洲的精神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去,一直環抱著鍾楚瑤的手臂也漸漸卸了力,鍾楚瑤靠在林禹洲的懷裏,努力的調整姿勢,想讓他抱她久一點,再久一點。


    可不管鍾楚瑤怎麽努力,最後那隻堅強有力的手臂,還是重重的垂了下去。


    鍾楚瑤的瞳孔一震,身子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即使她不想承認,但她知道那一刻來了。


    她緩緩起身,撫著林禹洲躺下,自己則蜷縮在他的身邊,腦袋枕著他的胸口,就這麽靜靜的聽著,聽著他原本強壯有力,每次隻要聽到就能讓她心安的心跳聲,漸漸變緩,直至消失。


    她沒哭,準確的來說,她沒掉眼淚。


    不知是在哪兒聽到的說法,眼淚不能掉到離開的人身上,否則會阻擋亡人通往陰間的道路,無法安息。


    她的阿洲生前受了那麽大的罪,鍾楚瑤怎麽舍得他連走都走不安寧呢?


    她緩緩的站起身,替林禹洲掖好被角,去衛生間洗了洗臉,這才開門走了出去,外間一室光明,鍾楚瑤眯著眼睛適應了兩秒,才看清外麵的情況。


    寬闊的大廳裏坐了許多人,都是他們的至親好友,鍾楚瑤一眼就看到了縮在角落的林思願。


    “聽聽爸爸走了,來跟爸爸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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