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有了沈是真的襄助,裴樂之得以在午間偷偷溜去大理寺,借送午膳的名義見到了裴擒。察覺裴樂之有意摻和此事,裴擒很不認同:“阿樂,不要胡鬧,大理寺有自己的廚房和夥夫,等會兒你便隨沈夫子迴去。”


    裴樂之抿唇,卻也知道在外人多眼雜,不便多言,於是應道:“是,母親。”


    哪知大理寺卿趙倩女一向喜歡人多熱鬧,其在家中也常愛將小輩聚在一起,把酒言歡,由是聽聞裴擒之女到來,趙倩女直接將眾人都叫到了廂房,說是一起用膳,順便討論討論上午的細節。


    這次,飯桌上張柘錦主動跟裴樂之打了個招唿:“裴小姐。”


    裴樂之忽然有些受寵若驚,她反應了一瞬道:“張……禦史好。”


    趙倩女輕咳一聲:“柘錦囡囡啊,你上迴不還說裴小姐詩作得好,怎麽今日跟人這麽生分?”


    張柘錦眉頭一皺:“趙寺卿,此為辦公期間,我們還是嚴肅點兒好。”


    趙倩女尷尬地笑了笑,又招唿起眾人吃菜來,而後才側過身去,對張柘錦小聲道:“柘錦囡囡,你怎麽越長大越不可愛了,小時候趙姨還經常抱你呢。”


    張柘錦還要再說什麽,沈是真卻突然打斷她們道:“不知上午各位大人商量得如何了?”


    趙倩女看了看刑部員外郎顧恆,慈祥笑道:“顧副郎,你來總結吧。”


    “是,趙寺卿。”顧恆開口,裴樂之卻有些驚訝。隻因這顧恆,分明是個男子,方才眾人都穿著統一製式的官服,戴烏紗帽,他的男性特征並不明顯。然而,此刻他開口說話,聲音便明顯低沉許多,裴樂之不由多打量了對方幾眼。


    顧恆察覺到了裴樂之的視線,不以為意,隻繼續道:“上午我們已經宣了牛富戶帶其子前來驗傷,由於用藥名貴,那傷痕如今都消得差不多了。後麵西賽國男童一家也到了堂上,這家人悔意頗深,表示願意付百倍千倍賠償,隻求官府網開一麵,原諒稚子無知才做出這些混賬事情。”


    “那便是還沒有結果的吧。”沈是真夾了一筷子竹筍,問道。


    “其實那男童一家已經忌憚了許多,況且西賽國為我朝友邦,年年歲貢居首,或也不好為此傷了和氣。”趙倩女說完也夾了一根竹筍品嚐,而後欣然讚道,“今日的竹筍當真新鮮。”


    “還沒有結果。”張柘錦突然開口。


    “對了,裴少卿今日還不曾發過言,裴少卿也來說說?”趙倩女忽然問起裴擒。


    “謝趙寺卿提醒,鴻臚寺此番協助三司,是以旁聽居多。”裴擒說完頓了頓,而後才道,“不過昨日查檔,發現西賽國男童一家所在貴族,去年剛犯其國王忌諱,被除了貴族之名。”


    聞言張柘錦點頭表示讚同:“這個消息及時!如此便好說了,西賽國既為友邦,自然也該認同我朝的情理與法度,其子民在連京犯法,而聖上一視同仁待之,並無不妥。”


    “飯菜要涼了,大家先用膳吧。”趙倩女拍了拍桌麵,將這個話題打住。


    下午裴樂之和沈是真一起出大理寺的時候,正好撞見牛富戶一家仍然守在大理寺門外。每每見一個官吏從裏麵出來,牛富戶便攜全家老小,千恩萬謝地跪拜一場,口中連聲直唿“三司青天有眼”。不知怎的,一股極強的諷刺感湧上裴樂之的心頭,她眉頭皺了皺,突然生出一種定要插手此事的衝動,雖然她今日在飯桌上甚至沒有資格說話。


    “夫子,學生能否私下見見張禦史?”裴樂之說完又低聲道,“還請夫子幫忙,這個人情學生今日欠下了,來日夫子有需,必定報答。”


    “不必,我可以送佛送到西。況且後日畢府私宴,張禦史也在受邀之列。”


    裴樂之腳步一頓:“為何?”


    “因為畢如琢也是家師的門生,我這些師姐們一開宴會,基本是都要請張禦史去的。”沈是真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一迴裴樂之的眼睛都瞪直了,她突然明白了裴擒那句“現今三省六部裏,五分之一的人都是她的門生”的意思,是以後來,再得知右相楊汝成亦為張鴻端的得意弟子,裴樂之也見怪不怪了。


    〈〉


    翌日,裴擒出門前見了裴樂之一麵,母女二人又將昨日案件審理情況複盤一番,臨了裴擒歎息一聲,道:“阿樂,你這愛打抱不平的模樣,真是讓我想起了你父親。也罷,聖上是重視民心的,你可還記得上次聖上當場賜了你玉鐲?歌功頌德之事,沒有人會不喜歡。如今要緊的,怕是讓三司意見統一,才能推進後續處罰。”


    “可是母親,三司昨日分明很有偏向,似乎隻有張禦史堅持定罪。”裴樂之有些不解,“聽夫子說,趙寺卿也是張院長的門生,為何會與張禦史意見相左?”


    “師門是一說,明麵上趙寺卿也代表大理寺,於案件上有不同意見也能理解。”裴擒猜測道。


    “如此。那母親,如果我們把這件事鬧得更大呢?民心向背,未必不能推動案件進展。”裴樂之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有些野心勃勃。


    裴擒盯著裴樂之的眼睛,怔然慨歎起來:“不愧是我裴擒的女兒,隻管放手去做!有什麽需要的,就去跟薑言說。”


    “薑姑姑?”裴樂之有些奇怪為何薑言又突然活躍了起來,上迴春頌曾提過,薑言阻了雲陽縣店鋪的分割……這些日子,裴樂之雖然早知道薑言迴了府,但並未來得及去見她一二,如今和丹樅鬧掰,她更是自覺沒什麽必要去見薑言。


    “是啊,說來這蘇府醫真是如有神通,薑言長年臥病,她來了才開幾副藥,薑言便好起來了!阿樂真真是我裴家的福星,你父親在天有靈,一定也很欣慰。”


    然而,說這話的裴擒並不知道,薑言此番脫胎換骨,一是因為蘇煥醫術了得,二是因其本身病在心中,鬱結一旦舒散,她便又做迴了當年連京小霸王身後那個沉穩靠譜的心腹薑言。


    〈〉


    薑言迴神,思緒停留在當初青蔥年少之時發下的宏願上——“薑言永遠與小姐共進退。”


    還好,即使中間斷開這十幾年,她還是迴到小姐身邊了。


    “小姐,主母說您有事吩咐?不知小姐需要薑言做些什麽?”薑言開口,聲音沉穩平和。


    裴樂之暗歎了口氣,撇開無關想法,說道:“久聞薑姑姑大名,今日才來見您,是樂之疏忽。”


    “小姐不可,薑言隻是一介下人,怎配小姐惦念。”薑言說著,也細細打量了裴樂之一眼,心道眉眼之間,確實和樅兒有幾分像,但也並不十分顯眼。薑言搖了搖頭,隻能感慨都是孽緣,偏偏讓一切突然水落石出。


    這之後裴樂之簡單將自己的想法對薑言說了幾句,後者便頷首應道:“薑言明白,馬上著手此事。”


    “薑姑姑,不知您是何時跟在母親身邊的?”


    “約莫垂髫。”


    裴樂之吃了一驚,過後便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遂繼續道:“如此,樂之還想麻煩薑姑姑,再同我講講母親年輕時候的事,不知是否能行?”


    聽到這簡簡單單的“年輕”二字,薑言的心似乎短暫地停止了跳動。好一會兒,她張了張嘴,微笑道:“薑言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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