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扛刀的身影從直升機上走下來的時候,這裏的風沙似乎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


    這會給人帶來一種感覺……似乎,他就該出現在這一片風沙之中,似乎他的一生都充滿蒼涼與寂寥。


    軍師看著他,眸光微動,欲言又止。


    她想要給蘇銳報仇,但是,同樣的,也不想看到這位老人把生命的最後力量都耗盡在這裏。


    鄧年康來了。


    他這一次的米國之行裏,要把過去的仇敵都找出來,要把過去的所有宿命全部了結,而顯然,根據他的說法,眼前的黑衣人,應該是他此次行程的最後一站了。


    隻不過不知道鄧年康在上次和蘇銳分開、到這次重新出現之間,又殺了幾個人。


    也不知道老鄧的身體受損程度有沒有因此而加重。


    可惜,這一次,蘇銳重傷在身,不在旁邊,連圍觀都做不到。


    兩個直升機編隊掀起了大片大片的風塵,黑衣人看著那個從風塵中走出來的身影,神情似乎微微地恍惚了一下,隨後,他說道:“你是……”


    鄧年康就這樣平淡地扛著一把刀,臉上並沒有什麽神情,好像在走向自己的終點。


    顯然,來到這裏,他嘴上說著要尋找自己的仇人,但其實也是為了要給蘇銳報仇。


    老鄧在很多事情上不會通過言語來表達,但是他卻會把在意的人和事全部放在心裏。


    這個黑衣人看了看老鄧,似乎是有些恍然:“原來,你還活著。”


    “我的年紀並不算老掉牙,活著也很正常。”鄧年康看了看這個黑衣人:“你不也是一樣嗎?”


    說完,他把纏在刀身上的帆布解開,拔出了長刀。


    輕描淡寫的拔刀動作,看不出任何霸氣的意味,但是,卻讓所有人都無法輕視。


    軍師在一旁看著此景,不禁有些感動。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前的這場景,就像是一個人走過一生,試圖了結心中所有的遺憾,此刻,終於來到了宿命的大門前。


    “很久沒見了。”這黑衣人說道。


    說話間,他摘掉了自己的帽子。


    滿頭銀發,隨風而揚。


    看到這頭發已經不是金色的了,凱斯帝林的麵色有一些動容,但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而一直極為鮮明地表明立場的歌思琳,則是再度紅了眼眶。


    曾經的金發青年,如今已經垂垂老矣。


    這個男人的衰老速度,明顯比其他的亞特蘭蒂斯族人要快上很多。


    “你的頭發顏色讓我感覺到有些意外。”鄧年康說道。


    這個黑衣人的麵色稍稍地有些蒼白,臉上的皺紋並不算多,可是皮膚卻並沒有多少光澤與彈性,這些細節也都在提醒著別人,他確實已經上了年紀了。


    “畢竟,黃金天賦也是可以透支的,就像是你提前燃燒生命力來揮刀一樣。”這黑衣人說道。


    這其實也是一個極大的隱秘。


    歌思琳和凱斯帝林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吭聲,但是眸光卻越發複雜了起來。


    鄧年康看著這黑衣人:“燃燒黃金天賦,這似乎並不應該是在你的身上所出現的事情。”


    “人這輩子,總有很多事情是超出預料的。”黑衣人的聲音淡淡,一頭銀色的及腰長發流露出了一股蒼涼之意。


    隨後,他轉頭走到了邁巴赫的後備箱處,打開那金色的尾箱。


    偌大的尾箱裏,隻是放著一把刀而已。


    這把長刀,金光閃閃,和邁巴赫的顏色一樣,流露出了一股濃濃的高貴氣息。


    這刀鞘的造型樸素,上麵並沒有任何鏤空的花紋,但是卻會給人帶來一種天然去雕飾的感覺,好像這把刀本身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車找迴來了,刀也還在。”他輕聲說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這個黑衣人的眸光微動,看起來似乎很是有些感慨,但是這種感慨的情緒卻是被他所壓抑住的。


    看著這把刀,他就像是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這把刀一直放在後備箱裏麵,我以為你早就用不上這把刀了。”凱斯帝林控製了一下內心之中所奔湧的情緒,說道。


    看了看鄧年康,黑衣人對凱斯帝林說道:“對付其他人,我或許用不上這把刀,但是,對付他,我需要一把好兵器。”


    這是給對手的重視,更是彼此間的尊重,哪怕是仇敵,也是一樣。


    “那個年輕人的招式,和你有一些共通之處,雖然他和我打的時候沒有用刀,但是,我看到他,就想到當年的你。”黑衣人對鄧年康說道。


    “他是我師弟,卻被你所傷。”鄧年康說道。


    “那很遺憾,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態來看……”這個黑衣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鄧年康,隨後停頓了一下,緊接著說道:“你應該是最後一天當他的師兄了。”


    直升機的螺旋槳仍舊劇烈旋轉著,地上的沙塵仍舊被狂卷而起,而這兩個老人的聲音,卻毫無滯礙地穿透了這螺旋槳的噪聲與唿唿的風聲,清晰的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這必然是一場大決戰。


    凱斯帝林看了看軍師,走了過來,隨後說道:“你知道他是我的什麽人嗎?”


    “我知道。”軍師眸光沉靜,看不出什麽情緒。


    “他叫維拉,我的生命就是他給的。”凱斯帝林說道:“這是我這些年來一直迴避卻又常常想起的名字。”


    “我知道。”軍師重複了一下這個詞,隨後說道:“他是個野心家,也是個瘋子,更是個天才。”


    “但是,維拉的所有身份加起來,排在最前麵的,一定是——是我的父親。”凱斯帝林輕聲說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立場。”


    “我明白你的立場,但是,為了蘇銳,我不能放過他。”軍師看了看凱斯帝林:“所以,基於這個原因,我不會對你說抱歉。”


    “我救了蘇銳,所以,這件事情應該已經了結了,你就不該來。”凱斯帝林說道。


    一邊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一邊是自己那不願意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的父親,凱斯帝林現在手心手背都是肉,無論站在誰的對立麵,都會讓他感覺到痛苦與難以抉擇。


    “帝林。”軍師眸光微凝,說道:“一碼歸一碼,你所說的,和我所說的,並不是同一件事情,你明白嗎?”


    凱斯帝林看著軍師:“你應該明白我心中的的想法。”


    “這不重要。”軍師說道:“重要的是,阿波羅受傷了。”


    鋼鐵直女有木有!


    如果凱斯帝林現在還暗戀軍師的話,那麽他的心髒現在必然已經被刺得千瘡百孔了!


    自嘲地笑了兩聲,凱斯帝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穿這西裝挺好看的。”軍師一語雙關地說道:“那身黑衣服不適合你。”


    “是的。”凱斯帝林點了點頭:“謝謝你的評價。”


    說完這句話,他往旁邊走了幾步,拉開了三四米的距離。


    這是在表達立場了。


    軍師見狀,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宙斯往後麵退了幾步,和軍師對視了一下之後,隨後一扭頭,上了直升機。


    這一場跨越多年的宿命之戰,他不參與了,貿然插手,也是對那個扛刀老人的不尊重。


    有軍師在這裏,宙斯很放心。


    天際軍團的戰士們也重新迴到了飛機上,隨後,這一片黑色直升機便騰空而起,離開了這一片承載著仇恨與宿命的地方。


    坐在飛機上,一旁的天際軍團將領問道:“大人,我們不留下來打掃戰場嗎?”


    他用的這個詞意味其實很明顯——所謂的打掃戰場,就是要趁亂補刀。


    “沒必要。”宙斯說道:“這一場戰鬥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夠看透這結果。


    一旁的天際將領有些恍惚,因為他隱約地從宙斯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寂寥的意味。


    這種寂寥,大約是一種很遼闊的蒼涼,和那一片漸漸遠去的戰場非常相像。


    …………


    兩個老人都已經完成了拔刀的動作。


    “你還能再出幾刀?”維拉看著鄧年康。


    大家都是站在巔峰的超級高手,自然能夠看出彼此的身體狀態。


    “對付你,一刀足以。”鄧年康說道。


    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沙啞,似乎像是這一片天地中的風沙。


    一刀足以。


    在此刻,這句話也就可以翻譯成……隻剩一刀。


    畢生功力,隻餘一刀!


    巔峰一刀,可斬日月,可斷山河!


    “我也準備好了,來吧。”黑衣人維拉說著,身上的氣勢開始無限地升騰起來!


    軍師從這兩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悲壯。


    歌思琳的大眼睛裏麵也湧動著淚光。


    凱斯帝林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即將畫上句點!


    隨著這兩位大佬的氣勢攀升到了頂點,一道寒芒,一道金光,也緊跟著衝天而起。


    這並不是玄幻世界,但這種視覺效果,也隻有站在人類武力巔峰上的人才能夠產生。


    而這片注定充滿了宿命的地方,似乎太陽的光芒都已經被掩蓋了,隻餘兩道光輝。


    甚至,無論是軍師,還是凱斯帝林,都因刀光太過刺眼而看不清楚場間的景象了!


    歌思琳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


    即便她之前說過要和這位所謂的父親劃清界限保持距離,可是,真正來到了這最後一戰的時候,歌思琳的悲傷還是溢滿了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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