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兒,你別去。”程桐淑很是憂心。


    “這位差爺能否告知,是什麽人要麵見在下?”南芝赫禮節拱手。


    “什麽人,你去了不就知道,奉勸一句,這可是你開罪不起的。”


    驛卒話語微兇,帶了幾分強行的意味。


    這麽看來,是躲不過的。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去一趟,去看看他們要做什麽?”衛楚玉先開口。


    “我也正有此想。”南芝赫頓了頓,平和轉身,橫擺手道,“勞請這位差爺帶路。”


    南芝赫被帶至驛站的會客屋舍。


    隻見偌大的屋子,站著一位華貴羅裳,背向他們的女子。


    蕭淳兒臂彎搭著披帛,悠悠轉身來。


    南芝赫看向她清雅明朗的容貌,那雙鳳眼在望見自己時,透出了善意,印象裏像是……


    “草民見過六公主。”南芝赫略一作揖,稍顯冷淡。


    蕭淳兒麵露愉悅,欣然一笑:“你還記得我?”


    南芝赫見過蕭淳兒,是在皇宮的中秋百官宴上,不過,也並非南芝赫刻意留心,隻是但凡他看過的人和事,幾乎過目不忘。


    她的反應讓人意外,可他們並沒有任何交情。


    南芝赫眼睫微垂,淡淡的道:“隻是些粗淺的印象。”


    蕭淳兒暗自慶幸,幸好自己一來沒有掩藏身份去接近他。


    她以為時過境遷,南芝赫會是落寞的,頹意的,然而,今迴見到的他,依舊是那般的不卑不亢。


    他沒有自己想象的低迷,也沒有不修邊幅,一根木簪將男人的頭發束住,露出那修麵玉容,挺拔的身段著並非囚衣的常服,昔日的風姿似有幾分存留。


    傲骨的男人啊,真有幾分他往後殺伐果決,狠辣玉麵羅刹的沉著勁兒。


    朕的攝政王,我來了。


    我會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駐紮到你的心裏去。


    見男人目光微垂,蕭淳兒也略略側首,聲音柔和:“飯菜還合胃口嗎?”


    飯菜?


    南芝赫不動聲色地眨了下眼睫,意會過來。


    “南芝赫不過是一個被發配去?州的流放之人,當不得公主的好意。”


    他嗓音泛冷,棱角分明的臉上無甚表情,一雙避諱看她的眸子,淡寡而疏遠。


    蕭淳兒對他拒人千裏的態度,並不氣躁,他們本就沒有私交。


    沒有誰能輕易走近他,否則南芝赫就不是南芝赫了。


    南芝赫,你對自己卑微身份認識越清晰,越好,才能顯得自己這堂堂大興公主紆尊降貴,難能可貴!


    蕭淳兒隱了隱嘴邊的笑意,說:“鎮遠郡王,我知道,你一定是感到……”


    “六公主,”南芝赫打斷她,“我已是一介布衣,無官無爵,請勿折煞了草民。”


    聽罷,蕭淳兒咬了咬嘴唇,這是她故意為之的動作,為的是顯得她有些委屈和勢弱。


    然而,南芝赫並沒有去注意到她臉上,更何況她臉上的絲毫神情?


    “南芝赫,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鎮遠郡王,驍勇的護國大將軍。”蕭淳兒一字一句道,仿若無比鄭重。


    “父皇對你的論罪,淳兒心裏並不苟同,我知道,父皇有他的考慮,君君臣臣,這世間上的事,並非黑白就是對錯。”


    “我與公主不曾相識,也不曾熟悉,還請公主不必言深。”南芝赫拱手埋首,帶著兩分厲色。


    蕭淳兒知道自己的話有些突兀了,但她並沒有中止,而是繼續道:


    “今日,淳兒路經此處,恰得知南芝赫你也在驛站休息。”


    “我向來敬佩將軍您的英武氣度和過人膽識,對您的遭遇深表同情。”


    “關於您的事,淳兒勸、勸說過父皇,隻是他不但沒聽,還罰我閉門思過,對不起,作為皇家中人,我沒能幫到您什麽。”


    “還望你,不要覺得淳兒叨擾,也別,拿我和我父皇一樣看待。”


    蕭淳兒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她對南芝赫的敬佩是真,不過,在他意圖謀反的罪論上勸父皇?


    當然是沒有的事,就是重生的她也不敢,但不若此說,又顯得她的情義淺薄的有些站不住。


    上蒼原諒她這個謊言吧,她以後會對南芝赫好的,好的足以彌補一切!


    她刻意放低自己,任哪一個淪落至此的男人,聽了都會感動吧,就是不感動,也會對她改觀吧?


    南芝赫出聲說:“六公主。”


    “嗯?”


    “你說完了嗎?”


    “?”


    “說完,草民這就告辭了。還望您以後,不必如此言說,世人如何看待南芝赫已無所謂,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都不重要。”


    蕭淳兒:“……!!”


    她剛才說了那麽多,被南芝赫當成可有可無說不重要,他都沒有感觸嗎?他就真的不需要別人的認可嗎?


    作為公主,她頭一次被……這一世的南芝赫這麽不客氣說話。


    蕭淳兒幹笑了兩聲,試圖緩和尷尬。


    她依舊耐心好言道:“南芝赫,你別這樣,你……不要自暴自棄。”


    “六公主。”南芝赫忽地笑著叫她。


    “嗯?”蕭淳兒再一次聽到他叫自己,隻是這迴男人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表情,不會是,有所動容了吧?


    蕭淳兒微暖的目光迎向他,以正視的姿態。


    就見南芝赫似笑非笑,別有深意說:“你是不是喜歡……自說自話?”


    蕭淳兒臉發僵,再擠不出一絲笑容來,目送著男人背影直挺地自顧離去。


    她的優雅換作微惱的握拳。


    南芝赫,你封閉的心,我一定會把它打開的!


    她絕不放棄!


    南芝赫被帶走時,衛楚玉就想偷偷跟著一探究竟。


    她動作不快不慢,與之保持著合理的距離,盡量不讓人發現。


    然而,還是有人發現了她,不,更確切地應該說是巧遇。


    “這不是被咱們衛家除名,流放的衛楚玉嗎?”


    衛楚玉一聽,是道嘲諷拉滿的男聲,衛家的人?


    她扭頭一看,一個高大像侍衛的持劍男子,可能自認為威風凜凜的站在馬廄邊。


    他小臉細眉,透著秀氣,細眉下的圓眼,像在看鼻子,又像在看人。


    衛楚玉:“……”


    很蔑視啊,這不是……衛褚英嗎?


    她那個繼母的寶貝心肝兒?


    巧了,這都能遇上,他怎麽會在這裏?


    腦海隨著他的相貌,翻湧出許多激烈的記憶來,當然,都是對原主不太好的。


    衛楚玉也眯眼,一副小瞧了人的模樣,口裏幽幽說:“這不是不敢與我相認的衛侍郎家的,傻缺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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