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遠遠的凝著她,一頭青絲垂落身後。看來孤寂寥落。他蹙緊眉尖,雙手環胸。一語不發。待她一曲彈畢,他霜青著臉發問,“你是誰?怎麽會在我這兒?現在的奴才都是怎麽辦的事?怎會這麽隨意放人進殿?”


    大夫人身子微微一怔,她忽而轉身,局促的低著頭,對著來人飛快的作了個福,低道,“參見太上皇。”


    男子眯著眼,眸中現出一抹迷惑。他低頭凝著大夫人,許久不發一語。周遭的景色是他全然陌生的,若是非要說是他的止清殿,未免有些勉強了去。


    他也不叫起,隻讓那女子跪在地上。許久,他才緩步行至石桌之前,側身而坐。“接著彈。”他啟唇,一字一字的下令。


    明明他沒有對她大喊大叫,可不知怎麽,大夫人就隻覺著背心汗毛直豎。似乎那表麵的溫和背後,隱藏著的是無盡的殺機!她局促的笑了下,正想起身,哪料那人又道,“朕不習慣與人平視。”


    大夫人身子微微一震,她嘴角顫然,許久才又依舊抱著瑤琴坐在地。依舊是清心咒,可是因為彈琴之人跪著,便少了一分清心,多了一分卑微。


    那人看來高深莫測,一雙鳳眸裏頭鎖落著的是無盡的哀思。琴音帶著他迴到好多年前,初見那女子之時。那一天,她一人獨自撐著一把小傘,立於人群之前,那樣的寫意,那樣的從容。


    隔著春雨,她的美就這麽一點一滴的滲入他的心裏。自此,生根發芽。他忽而仰麵朝天,眼角流下一滴淚珠兒來。


    可是如今,他二人天各一方,許是他這一輩子,再也見不著她了。他張開嘴兒,苦澀一笑。心口被人剜開一個大洞,空得發疼。


    跪在地上的白發女子似乎覺出了他的痛楚,一遍一遍的彈著清心咒。似乎想要透過琴音安撫他。他紛亂的思緒再度飄遠,想起那女子與旁人成親時,他心裏那番淒然痛楚。


    這麽多年,他幾乎已經忘了,原來他也曾經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也有心愛的女人。也有真情。一滴淚,自他的眼角緩緩的滴落,他下意識的抬手擦去,啞然輕道,“原來,已經這麽多年了。”


    他在止清殿裏,躲了那麽多年!初夏的微風緩緩輕送,一隻擾人的蟬,在遠處隨著琴音輕輕相和,他斂鎖著眉頭,修長的指尖落在自個兒的鎖骨之上。輕輕撫弄。


    他忽而起身,精準的躍至門前的鳳凰木上。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將那隻蟬捉了放在手心。那蟬似乎受了驚嚇,叫得越發的緊了。


    此時大夫人竟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但見她眉尖微蹙,指尖的琴音竟是漸漸的淩亂了去。


    他眼角的餘光漠漠的落在那白發女子身上,隨即抬手摘落一片樹葉,放至唇角。與她的琴音相和。


    漸漸的,大夫人的琴音竟似乎有些緊隨他身後的意思了。不知過了多久,他將那片樹葉扔落在地。大夫人見他不吹了,那指尖竟也一下猶豫了去。


    他嘴薄薄抿,淡淡的道,“繼續彈。”


    大夫人心中微悚,不知這人到底要做什麽。她靜氣閉目,這便不再管他,獨自沉浸在那音樂之中。


    遠處的魚青姣騎在馬兒上頭,卻讓那馬兒在原地打轉。遲遲不願離去。他嘴角卻抿著一點淺淺的笑。竟似乎是一種滿足的幸福。


    陳凰挑高眉頭,漠漠的瞧著他。道,“青姣,你似乎很高興?”


    魚青姣淺笑了聲,反問道,“小舅,難道你不高興?她彈了你贈的琴。”


    陳凰病氣昭然的俊臉之上竟染了些紅,他笑道,“我隻是不想教這世上失了那曲妙音而已。”


    魚青姣笑得很是促狹。“哦?真的麽?青姣也想要青蓮居士的琴,怎麽不見小舅給青姣買一把?”他說到此,眼角流過一絲笑意。“前幾日,青姣還聽說,有人為著買到那把琴,竟是不惜用自個兒保命的靈參去與人交換。隻是為著那世間妙音,這代價似乎有些太大了去。”


    陳凰似乎有些焦急,他飛快的斥道,“青姣,你別胡說!我對大夫人絕無非份之想。”


    “我沒說你對她有非份之想啊,為什麽小舅非要急吼吼的上來認?”魚青姣說到這兒,竟是淺淺的笑了聲。


    花府之中,清心咒一遍複一遍。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魚青姣忽而翻身下馬,與陳凰二人將馬兒就近拴了,這便靠立在鳳凰木旁。彼時鳳凰凰木如同火燒,他立在樹下,笑得叫一個無邪。


    他閉眸凝神,側耳細聽。不知過了多久,才輕聲與陳凰道,“小舅,你知道麽?當年娘親逼得大娘再不碰琴後,青姣便發了毒誓,有朝一日,青姣一定會教她再拾瑤琴。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不論要殺多少人。”最後一句,他說得極低。可是陳凰卻抿著薄唇,麵色肅然。


    耳中的清心咒清清淙淙。不論意境或是琴藝,都似乎比之當年略略生疏了去。


    可是無妨。


    隻要她能再拾瑤琴,那她就很快能一曲清心天下驚。陳凰忽而伸出手,輕輕的按落在魚青姣的肩膀,輕輕一拍,似是一種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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