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尤其的漫長,不僅冷,還是濕冷,穿得再厚,涼意都能透進骨子裏。


    不過還好,春天很快到了。


    盡管這是老宅,但時家雇了人定期打理。可此時,園子裏除了灌木以外,其它花兒啊、草啊,都倒在地上,蔫兒巴巴的,不像長期被打理過的樣子。


    但看仔細些,這些花草之所以倒在地上不是因為沒人打理,而是有人故意將他們連根拔起。


    此刻,園子裏的人正在除草,遇到難拔的植物,他得拔上好幾次才能將根給拔出來,有些植物的根竟然比長在地上的部分還要長。


    高管家和幾個叫來的人站在一旁,隻看著,不動,因為白毅染不讓他們動,說要自己來。


    白毅染已經開學兩個月了,趁著周末不上學,他打算忙活一天一舉弄完,然後重新種些花。


    種向日葵。


    看著白毅染一個人忙活得大汗淋漓,又不讓人幫忙,高管家沒辦法,隻好打電話給劉茵。


    高管家:“喂,夫人。”


    劉茵:“什麽事?”


    高管家:“是這樣,少爺今天一早起來說要種花兒,把老宅園子裏原本的花草都拔了,我找了幾個人說幫他,他不讓啊。我又說找用除草機來除,他也說不行。”


    劉茵沉默一瞬。她依稀記得白毅染房間好像就有一束向日葵,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是時柯羽送他的。


    她苦笑道:“不都說愛種花草的人都格外熱愛生活嗎?他一定是很喜歡他現在的生活。你說是吧,高管家?”


    “……誒,您說得是。”高管家抬頭望望園子裏弓著背的人,一時間有些語塞。


    就這麽頂著大太陽,白毅染一直收拾到下午,才把幾大塊園子和幾個小三角園子裏的花草給拔完。


    高管家時不時就去出去看一眼,他本以為白毅染除完草就該歇息了,但看那架勢,像是要繼續忙活,此時他大把大把地往土裏撒著什麽種子。


    高管家走過去,站在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喊道:“毅染啊,這種的是什麽花兒啊?”


    “向日葵。”白毅染抬起頭來應了聲。


    高管家:“哎呀,這向日葵花期不長啊,還是草本植物,一年生的啊。”


    高管家難得有個人聊天,逮住機會不放。


    白毅染笑了笑:“一年生就一年生唄,把它們種在這兒,秋天它們的種子落在土裏,來年種子再長成向日葵,年年都生。”


    高管家點點頭,以前沒跟這個外姓的少爺交流過,現在看來,還挺適合和他這個老頭兒講話的。


    ……


    自白毅染和張沉餘在一起後,沈濤也就慢慢接納張沉餘了,幾人經常一起約著打球。


    這天體育課剛下,幾人正在迴教學樓的路上。


    沈濤站到白毅染旁邊,睨了睨他的頭頂,又伸手在對方腦袋上比劃幾下,發現了一個問題,“毅染,你這,今年好像又長高了一茬兒啊?”


    又長高了?


    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呢,白毅染滿眼歡喜,下意識看向張沉餘。然而張沉餘早就走到老前麵了,於是他轉頭朝著沈濤笑了笑:“怎麽,你羨慕?”


    沈濤嗤了一聲:“我也是一米八的人,跟你比差不了哪兒去。”


    三人走到教室的時候張沉餘已經坐在位子上了,白毅染走過來站到一旁,等他起來讓路。


    但他卻在張沉餘臉上看到了一絲不耐煩。張沉餘也沒看他一眼,隻說了句:“我渴了。”


    白毅染愣怔了好久。


    “哦。”他拿起張沉餘的水杯,準備去接水。


    可手還沒碰上杯壁,手被摁住了。


    轉頭一看,沈濤臉上還流著汗,此時正惡狠狠地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張沉餘。沈濤抽出白毅染手裏的杯子,“砰”地一下砸在張沉餘麵前:“自己去接。”


    這四個字他說得清晰有力,斬釘截鐵。


    白毅染想說沒事,結果還沒開口就被沈濤堵了迴去:“你先別講話。”


    然後對著張沉餘開吼:“你他麽什麽態度?”


    隻見張沉餘麵無表情地掃過白毅染,淡聲道:“不想接就別接了。”


    沈濤拳頭都捏緊了:“什麽叫不想接,是我不讓他接的,還有,他憑什麽幫你接?”


    平常也是張沉餘在照顧他,這一點白毅染是明白的。但愛上相互的,不應該是單方麵的。


    “沈濤,迴去坐好。”白毅染重新拿起水杯。


    同時,餘淼一把拉住沈濤,不讓他動。


    這麽一鬧,幾個人臉上都掛不住,一個個都臭著臉。


    整個下午,張沉餘和白毅染也沒有說一句話。就連放學的時候,兩人也是一前一後地走著。白毅染總是快走幾步追上他,但每每追上去,張沉餘又會走得更快一些。


    白毅染很受不了這種僵持的氛圍,於是快步走上去,主動開口:“今天下午出去吃吧。”


    “隨便。”說話的人直視前方。


    最後,兩人是坐張沉餘家的車走的,找了一家西餐廳,坐在靠窗的位置。默契的是,兩人都隻點了一杯咖啡。


    但沒坐多久,連咖啡都還沒上,張沉餘就說要走了。


    他也不等白毅染同意,自顧自站起來往外走。白毅染趕緊結了賬,跟在張沉餘後麵出了餐廳。


    前麵的人絲毫沒有要等後麵小跑的人,隻是背對著他說道:“叫你家司機過來接你吧,我要早點迴去,還有事兒。”


    白毅染停在原處,看著某人的背影。


    “張沉餘。”他把人叫住,“可以,抱一下嗎?”


    前麵的人僵了僵,依然沒迴頭,但語氣明顯不耐煩:“不是抱了很多次了嗎?”


    抱了很多次了。


    莫名的,白毅染眼眶一濕,他不敢開口,怕聲音會帶著哭腔。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站著,都保持沉默。


    “別鬧了。”張沉餘終於迴過頭來,一眼注意到了白毅染濕紅的眼。


    “我鬧什麽了?”聲音還是不免有些沙啞。


    張沉餘看著他,不知道怎麽開口。他確實沒鬧,他隻是要個擁抱而已。


    “……好,我不鬧,”白毅染點點頭:“你迴去吧。”


    但是讓白毅染沒想到的是,前麵的人真的走了。白毅染一個人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他有些怕了,怕張沉餘不要他。


    那他就什麽都失去了。


    他想不明白很多事情為什麽會朝著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但是他總覺得隻要他想,他努力,事情就會慢慢好起來,朝著理想的路線靠近。


    但他也發現,有些事情,好像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的,他和張沉餘之間變了,這種變化一直持續到到來年的春季學期。


    春天是萬物複蘇、鳥語花香的季節。坐在窗邊,白毅染隱隱約約聞到了春泥和青草的味道。這一瞬間的寧靜,讓他想起了園子裏的向日葵。


    沈濤正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走過來,但還沒到座位,杯身的傾斜導致熱水外灑到他的手上。他一下沒忍住燙,一鬆手,水杯便碎了一地,水花四濺。


    這一碎,發出不小的動靜,白毅染也迴過神來。


    “沒燙著你吧?”白毅染拍拍張沉餘,示意他讓一讓。


    白毅染出來後直奔教室裏堆放掃除工具的角落,還不忘迴頭囑咐身後的沈濤:“別用手,一會兒紮著你。”


    沈濤去拿了掃把和鏟子,白毅染則是拿著拖把去了廁所,然後再迴的教室。拖把上吸了水,這一路過來滴了不少水在地板上。


    從白毅染進入視野後,張沉餘就緊緊盯著白毅染和他身後的地板。


    這拖把是可以手動把水擠出去的那種。


    白毅染看著他:“怎麽了,看什麽?”


    張沉餘唇抿成一條線,有些不滿:“這拖把可以把水擠幹,你以前沒值過日嗎?”


    “啊?”白毅染低頭看手中的拖把,有些茫然,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蒼白無力地解釋:“我……以前值日都是負責掃地的,沒用過這個拖把。”


    張沉餘點點頭:“平常沒事多學點吧。”


    拿著拖把的白毅染愣在原地。他注意到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現在難看的自己。


    “你不需要會這個。”沈濤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拖把。


    這話像是對著張沉餘說的。


    白毅染沒有再跟沈濤爭,因為他連排掉拖布上多餘的水都不會,不如讓給會做的人做。不過他覺得張沉餘說得對,自己是該學著做生活中這些瑣事了。


    “抱歉。”白毅染看向張沉餘。


    迴座位坐下後他捂了捂隱隱作痛的心髒,眼前有些模糊了。


    張沉餘瞥了一眼,“放學我們聊聊吧。”


    白毅染下意識轉頭看他,一動不動,預感不好。


    他膽戰心驚地上每一節課,等每一個課間過去,一直等到放學。


    路上,白毅染跟在張沉餘後麵,兩人一路走到校門外旁邊的樺樹街,那裏基本沒什麽人。


    走到一棵大樹旁,張沉餘赫然停下,轉身靠在樹幹上,看著白毅染。他剛想開口,白毅染卻搶先說了話。


    白毅染:“膩了?張沉餘……你是不是膩了?”


    張沉餘低頭,輕笑一聲:“你知道你哥為什麽要走嗎?”


    停頓幾秒,他發現對麵的人開始有情緒起伏後,他才繼續說:“因為,你什麽都不會,他厭煩了你什麽都要依賴他……”


    “你他媽放狗屁。”白毅染頓時兩眼通紅,胸口因憤怒而起伏很大。


    張沉餘靠近他:“狗屁?誰他媽欠你的,你哥憑什麽要為你做那麽多還不能厭煩,還不能走?我不是他,我不會為你做那麽多,你明白嗎?”


    “你他媽厭煩我了就直說,扯我哥幹嘛,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我是厭煩你了,我他麽厭煩你什麽都不會,沒有人會一直喜歡你!會膩,尤其是對你,會膩得更快!”


    一時間,空氣中隻剩下白毅染粗重的唿吸聲。


    “你提吧,算你甩的我。”張沉餘看向別處:“我膩了。”


    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白毅染雙眼猩紅地揚著頭,半天沒迴過神,也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時候落下的。


    好半天,他才緩過來,像孩子一般真誠地發問:“為什麽我還沒膩?”


    “本性吧,”張沉餘朝前走,抬手輕輕抹掉眼角的水,“你天生比我更長情一點,忘了我吧,別纏著我。”


    ……


    後來,白毅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家的,隻知道一上車,一迴神,司機就告訴他“到了”。


    客廳裏,高管家正在囑咐新來的傭人打掃衛生:“剛剛跟你們說的啊,都打掃幹淨了,不該進的房間不要進。”


    說完,他便急著要走。然而剛一迴頭,門口突然出現的人把他嚇了一跳。


    “……毅,毅染!”仔細一看,白毅染麵部僵硬,眼睛腫得不像話,高管家走近了些,仰頭看著他:“怎麽了孩子?”


    見他不說話,高明鬆下意識從包裏掏出一顆糖來,是他孫子給他的,笑道:“孩子,怎麽了,心情不好啊?”


    白毅染低頭看手裏橙色的硬糖,眼淚開始大顆大顆地往下掉。高管家見了連忙把人往自己這邊帶,讓他靠在肩上。


    肩上的人哭得渾身發顫,高管家也有些手足無措,抬起手輕輕拍他肩膀:“沒事的,孩子,沒事……”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肩膀傳來:“我就是,就是,餓了。。”


    就這五個字,幾乎每個字都顫抖得含糊不清。


    “好好,餓了,餓了爺爺親自給你炒菜,好不好,乖,不哭了。”高明鬆輕輕將他從肩上挪開來,安慰道:“乖,不哭,爺爺這就去給你做飯。”


    他牽著白毅染到廚房,一邊安慰,一邊炒菜。


    平常他孫子怎麽哭怎麽鬧他都不擔心,但白毅染這麽大個人突然就這麽哭了,這著實有些猝不及防,他差點就沒轍了。


    高明鬆很快就炒好了幾道小菜,都是他最拿手的。炒好之後他就坐在白毅染對麵,看著他吃。


    突然,白毅染抬起頭來,還有些腫的眼皮抬起,看著高管家:“今天的事別告訴我媽行不行。我就是和同學鬧別扭,心情不好。等明天就沒事了。”


    高明鬆笑了笑:“好,不告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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