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段日子,都在哪裏休息?”


    謝梔如今住的是他的青雀庭,可她這兩日沒見過裴渡的麵。


    “迴夫人,大都護這些日子都在軍營處理事宜,未曾迴來過。”


    “好。”


    謝梔在太陽底下,輕輕舉起自己包紮成粽子般的右手,動一動,輕聲道:


    “手上的灼傷似乎沒那麽疼了。”


    “夫人,大都護命人給您用的是最好的藥,這傷口不大,一定會好的。”


    謝梔點點頭,隻要不耽誤她畫畫就好。


    —————————


    這天夜裏,裴渡倒是迴來了,本以為他會直接進正屋,謝梔還醞釀了一番措辭,可沒一會出去探看的下人來報,說大都護一迴來就去了書房。


    裴渡,不會是在避著她吧?


    謝梔腦中忽然冒出這個想法,隨後又立馬否定,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


    謝梔在燈下坐了坐,眼見都快子夜了,裴渡在書房中傳了水,顯然是要沐浴。


    他今夜不會要在書房過夜吧?


    謝梔心裏有話要同他說,便叫侍女端了幾道糕點過來,往書房走。


    謝梔端著糕點在書房外略停了停,外頭守著的侍衛見來人是她,並沒有通傳,直接將人放了進去。


    謝梔推開門入內,剛將門關好,一迴頭卻見裴渡此刻正赤著上半身坐在書案之後,在給自己的後肩上藥。


    裴渡聽到動靜抬起頭,看見她來,麵色有幾分驚訝。


    謝梔看到他的傷,嚇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糕點,走過去問:


    “這是怎麽迴事?”


    從她進來開始,裴渡的眼神便一直注視著她,看見謝梔蹲在自己身邊,他略帶嘲諷地開口:


    “你是病糊塗了,居然會主動過來找我?”


    謝梔拿過他手中的藥粉,替他細細上著藥:


    “大人,你何時變得如此幼稚?”


    裴渡寬大的背微微躬著,好方便謝梔上藥,燭燈下,他結實的肌肉和的曲線暴露無遺,謝梔不由得挪開眼,將注意力集中在他後背的那一處傷上。


    “沒什麽,追捕那些西戎人之時一時不慎,沒躲開對方的暗箭,擦了一下罷了,都已然兩天了,不嚴重。”


    “我聽聞大人已經將他們五馬分屍了,也不虧。”


    謝梔替他纏好繃帶,打了個漂亮的結。


    她望著一旁尚冒熱氣的浴桶,囑咐道:


    “大人,傷還未好,這兩日,還是莫要碰水了吧。”


    她今日這般地溫柔小意,裴渡這樣一個敏銳的人,如何察覺不到她的異常?


    他轉過身,正對著她,輕聲道:


    “荔淳,你有話要同我說。”


    謝梔蹲下身,伏在他的膝上道:


    “大人,我不喜歡這裏,什麽時候能迴去?”


    原來還是被那件事嚇得不輕,裴渡鬆口氣,心疼地安慰她:


    “同之前的計劃差不多,約莫還有半年左右,我們便可以迴去了。”


    “其實朝廷還在養精蓄銳,聖人雖主戰,但兵馬猶在充盈,我到底作戰經驗不足,屆時若真要開打,陛下會派那幾位老將軍作為主帥的。荔淳,你可是害怕了?”


    “起先覺得害怕,可後來侍女告訴我,邊關就是這樣,時不時便會有傷亡發生,這不意味著要打仗,她們自小都是這樣長大的。何況有大人在,我不擔心。”


    裴渡的目光注視她,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出點什麽來。


    謝梔抬起頭,與他對視,真摯地道:


    “邊關戰火紛飛,時有摩擦,妾知大人每日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卻還要時時將心分在我這,實在辛苦。”


    “所以……”


    “所以請大人放心,妾這半年真的不會再逃,大人不用分心,至於內宅之事,若大人不棄,我亦可為大人分憂。”


    裴渡視線與她交融,閃過一絲不確定,似乎在思考這話的真實性。


    “你,莫不是在想花招騙我吧?”


    謝梔搖搖頭:


    “就算我們沒有這層關係,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裴渡,我知道孰輕孰重。”


    “你長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不再是那個動不動就鬧脾氣的小姑娘了。”


    裴渡的眼神中冒出光彩,對她的話信了七八分,可謝梔的下一句話卻又讓他如墜冰窖。


    “那麽,等迴到京城後,放我走吧。”


    她目光瑩瑩,期盼他的同意。


    裴渡身子一頓,將她拉起來:


    “我知道,前些日的事是我不對,將你和滿府人置於生死關頭,別說你不會原諒我,其實,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他說完緩緩閉眸,第一次浮現出脆弱來。


    裴渡在謝梔心中一直是穩重如高山般的存在,她也是第一次見他在自己麵前暴露出弱點。


    謝梔不由將手撫上他的臉頰,道:


    “大人,人有失手,我相信,你會是一位好將領的。”


    她可以在私下唾棄裴渡對自己的輕視,卻不能否認裴渡在戰場上的優秀和出色。


    “可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對嗎?”


    “若我是你,在那種情況下,不會做的比你更好。”


    謝梔有些神思倦怠,眼中宛若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


    “我想走,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我與大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厭倦高門大戶的生活,隻想走遍名山大川,畫出那些我從未見過的東西。”


    “大人,您心在廟堂,而我在天地間,請您饒恕我,不能有如同其他貴女般順從的思想,也請您饒恕我,一開始對您的陰謀算計,這半年我會好好服侍您,就當是贖罪吧。”


    裴渡沉默半晌,想起她這些時日來鬱鬱之態,又想起那大夫的囑托,不冷不熱道:


    “好吧,隨你。”


    “真的?”


    謝梔眸中立刻浮起一抹驚訝,許是裴渡的許諾來得太突然,她一時也不敢確定這話的真實性。


    裴渡瞧見她這般反應,冷笑出聲:


    “那你就好好服侍我吧,我如今受傷行動不便,勞煩你了,夫人。”


    最後兩個字,他咬得特別重。


    見他叉開腿坐在自己麵前,謝梔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裴渡一貫性子強勢,這些事都是由他主導,突然來這麽一遭,謝梔麵上泛起紅來,一時不知從何開始。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如今扭捏什麽?”


    裴渡見她一時僵住,大掌叩了叩桌麵,出聲提醒。


    謝梔隻好伸出手,自己慢慢解開了裙裳的係帶。


    而自始至終,裴渡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的身上挪開。


    等謝梔彎下身,往他腿上坐時,裴渡目光已然幽深到極點。


    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嗅聞她身上的香味,忽然問:


    “都是要走的人了,不怕弄出孩子來嗎?”


    謝梔原本緊張地要死,聞言疑惑開口:


    “大人忘了嗎?我的身子,懷不上孩子的。”


    裴渡盯著她,仿佛迷醉了似的,隨口道:


    “對,是我忘了。”


    謝梔根本沒有注意他的話,她緊張得要命,身子半懸在空中,遲遲不敢坐下去。


    “過了冬日,你便十七了吧?”


    “是,大人。”


    謝梔正疑惑他為何有此一問,可話音剛落,腰間便有一雙大手托住她死死往下按,她天靈蓋頓時炸了一般,口中忍不住發出的聲音卻被他用唇舌堵住,壓抑又刺激。


    茫茫夜色中,不知何時下起了秋雨,一院寒涼更甚,而青雀庭書房的小榻上,卻是熱火朝天。


    這雨勢越來越大,風雨交加,綿延不絕,簷前流下的水珠落到地上時,濺起劈啪聲,水珠匯成了小潭,直到第二日三更天時,才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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