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對我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人,我為什麽不出手幫她呢?所以我決定破一迴例,出手,救她。」


    「——一個小小螻蟻的性命,幫就幫了,不足以改變朝廷格局千秋萬代。」


    「人的身份算什麽?」董太後的眼神充滿了喋血冷酷的道:「對我們這種權勢地位的人來說,『身份』已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她的人本身能力、個性、心機與魅力才是最重要的,能改變天地幹坤!可笑那個小雨前至死都在糾纏著身份問題。她不知道她最大的錯誤是什麽,不是身份,是與一個最有魅力的對手為敵。明前比她有魅力,得到的幫助也最多,她輸在了個人資質上。」


    * * *


    「那麽你呢?文賢。你接到我的密信。我還以為以你的梗直性子,該急急忙忙地派出人馬再進京問清楚才敢去呢。我卻聽說你收到密信,就毫不遲疑地去豫北了。」


    董文賢恍了下神,想了想前程後事,有些吞吞吐吐地說:「……他認出我了。」


    「什麽!」董太後微微驚神。


    董文賢麵露苦笑,望著姑母道:「我到達豫北小隴縣大青山接明前時,崔憫認出我了!」


    一輪明月籠罩著蒼茫的大青山,幾間簡陋的泥石房屋被陌生人群包圍了。人們拍門,院門被打開了。院子外麵是一位身著黑色錦袍,頭戴著圓頂氈帽的人領著百餘名戒裝侍衛。院門裏,一位白衣美少年提著長刀緩步走出了木門,幽黑的雙眸像冰雪般的冷冰冰地望著眾人。


    他與董文賢在月下相望。兩個人都停在了原地。


    時光猛然迴到了十多年前。


    那是個寒冬深夜。一個漂亮的像個小女孩的六歲小男孩站在低矮的草棚屋門口,也像現在這樣的滿臉警惕,滿身戒備得瞪視著前方。眼前,貧民窟的街角空地上,明亮的月光下,一位穿黑色錦袍,臉上蒙著厚實黑布的壯實男子帶領著幾十名侍衛,包圍了草棚。為首氣宇軒昂的男子望著衣衫破舊的小男孩,右手高舉著一塊碧綠玉佩:「崔小候爺,你好!敝姓董,是你的祖父冠軍侯崔盈的好友。你祖父曾經委託我家族長照顧你。我現在就來接你去川中,去過好日子。徹底忘了這個京城和冤案。你願意跟我走嗎?」


    六歲的崔憫認出了那枚祖父的私物,漆黑的眼睛深沉極了,隻問了兩句話:「我跟你們走了,就必須要改掉名字忘了這案子嗎?」、「我可以帶著義父伍公子一起走嗎?」


    風吹起了蒙麵男子的黑布,錦衣男人安慰似的對他點頭微笑著。


    這時候,喝得醉熏熏的伍公子衝出了草棚,緊緊地抱住崔憫,不允許他走。醉漢大聲地喊道:「不,不能走!你是冠軍侯崔盈的長子嫡孫,你是候門公子。如果你現在更名改姓地走了,就再也不能為你祖父父親平冤昭雪了。世人會忘了冠軍侯的奇冤,你也會泯然眾人裏,不再是候門公子,變成了一個普通庶民!」


    伍公子大吼大叫著,驚動了貧民窟的鄰居們。那些人無奈地離去。小小的崔憫隻得目送著這夥神秘的黑衣人走了。這是在清河崔氏滅門時,唯一一次對他們伸出援手試圖營救他們的人。


    十多年後,這位壯實的男子董文賢又一次出現了豫北小隴縣山鄉的蓬門蓽戶前,崔憫和明前麵前。崔憫陡然間就一眼認出他了。月光下,白衣的美少年向他綻放出了最動人的微笑。月光如銀沙般得籠罩著荒涼大青山。


    ——世間無人知曉,昔日冠軍侯崔盈的最知已故友是皇宮的董貴妃。


    十多年前,冠軍侯闔家滅門,崔盈蒙冤而死,一位久居深宮的女子無力迴天。隻能在事後,冒著絕大風險派族人去接好友的血脈帶往內地教養。卻遭到了伍公子的拒絕。冷靜如鐵的董貴妃立刻明智地放棄了救援,並斬斷了這層關係,免得惹禍上身。卻未想到,崔憫當年便牢牢記住了董文賢的長相,伍公子卻因醉酒沒有記住他的模樣,無法知曉這層深宮的關係。得到這位最有力的盟友。十多年後,文賢因他事再次領命前來,解救沒有身份陷入困境的不能與心愛之人常相守的她與他。


    月光下的美少年對他深深地微笑著,滿懷欣慰和感激。挽著心愛的少女一起走出跪下:「董叔父,請受我一拜!多謝您兩次相救。我知道你們遲早會來的。」


    * * *


    一場淵源一場夢。


    文賢深深地嘆息著。


    董太後神情震撼,麵容抽搐,渾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打著寒戰。多年前的淵源往事仿佛如刀割般的到今天還在刺著她的心。使她失態地幾乎驚叫出來。她強行鎮定著戰慄的身體,握緊了顫抖的雙手,使自己務必鎮定下來。


    數條線索齊聚於一點,原來她命中注定領了崔家的恩情就必須伸出援手還報。


    董太後的黑眼睛深沉尖銳得變成了一點。震驚過後,就急速得權衡著全局。半晌,她頹喪地道:「原來崔憫知道了你的身份,也知道了咱家會在最艱難時援助他的。才順水推舟地讓明前做了劫匪女,又胸有成竹地帶她走,還領了冠軍侯之職。不,不對,他不可能早知道,肯定是做了錦衣衛同知後,有資格查閱天下各大官宦世族的檔案和官員名錄,能調查多年前的人與案子。我那時也大意地讓你出山做官。他才發現你了。進而知道了我與崔盈有關係。伍懷德也不一定知道這重關係!否則他當年進宮做太監時就直接來依附我往上爬了,也會在最後的密信裏直接點明我們的淵源,向我求援了。這是崔憫三年前去北疆前才發現的!他沒有告訴伍太監,也未聯繫我,是感激我當年不顧自身安危得救他,不想再連累我進入政治漩渦。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他們父子二人都瞞著對方,找到了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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