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微微地低下頭,阻止著眼中的熱氣翻滾,視線變得更模糊。眼前的戰場和人影都變得稀薄蒼白。


    如果這一刻可以永遠定格的話,她願意付出所有定住這一刻……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願意付出性命也不想再遇到他!那就不會如此痛苦了……


    * * *


    高山下的另一個世界。驕陽似火,群情激奮,肆意地殺敵,滿地的碧血黃沙。人們在戰爭的狂潮下隨波逐流地湧向前方。柳奕石等人護著綠鬆城眾人撤退著。


    戰場的白衣少年突然像聽到了什麽聲音似的仰起頭,調轉身形,恍惚得四外遠望。目光依次滑過了戰場四麵的山峰。他的目光也眺望過了南麵的沙山山頂。忽然他的全身僵硬了,勒住金馬,盯向那方。


    他在看什麽呢?他在看她的方向。可是他不會看清這麽遠的南峰峰頂的。明前心裏憂悒地想著,視線也變得更模糊了,看不清什麽東西了。她緊皺著眉頭,抬起手指揉著眼睛,卻怎麽也擦不幹淨滿眶的潮濕水汽。哦,真傻,真懦弱,真無聊,在這個遠離戰場的高山,為看見一個男人失態得哭泣著。空惹人笑話,空惹己傷心。她在幹什麽啊。可是眼淚不聽話得肆意流淌下來,沾滿了她的臉頰衣襟,她抑製不住滿腔激情地哭著,似乎要把滿心的痛苦和懦弱都哭出來。


    眼前的世界變成一個大漩渦,大漩渦中心和最遠端的人彼此眺望著。隔得這麽遠的距離望著對方,仿佛隔著天塹和鴻溝、人間和地獄看著他。好像能感受到觸摸到對方熱切卻冰冷,眷戀卻無助的心。兩個人都仿佛要溺死在這片大漠戰場了。


    鳳景儀站在旁邊,手撫著金馬馬背,眼神蒼涼地望著少女和戰場。嘴角帶著冷笑。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抬起一隻手按在明前肩上,向著戰場裏的他無意義地微笑著,悠長地說:「看到了嗎?他沒死,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精神奕奕地和沙匪官兵們爭奪城壩。你們從來都互不相欠!明前。即便是愛,愛就愛過了,即便是死,死也死過了。人終究會忘記往事向前走的。」


    他的話蠱惑著人心:「你親眼看過了,他不是因你而死,總該放下愧疚心了。我做到了許諾的事。」


    明前咬緊牙關,淚如雨下。心裏翻騰著萬千的喜,怒,悲,歡,慶幸,為難,後悔,不悔……不知是什麽感情了。半晌,她用袖子擦幹眼睛,麵孔像從水裏撈出來的晶瑩潤澤,黑目濕潤如海。她點點頭,語調平靜地說:「我已經看到了,此生無憾。我們走吧。」


    鳳景儀展顏一笑:「這樣才是好孩子。看也看過,悔也悔過,人總是往前走的。我們迴城吧。再晚會兒就沒法在三軍夾戰裏脫身了。」


    戰場裏,崔憫奮力地催馬跨越人潮奔向了南麵高峰,想看得更清點。等他躍過一群流兵,再抬頭眺望山頂時。驚駭得發現那兩個人影不見了。他駭然得盯著那個方向。


    他看錯了?是她嗎?她怎麽會來這裏!他是眼花還是做夢。她為什麽會在荒涼的高峰上望著他,哭得那麽傷心痛苦。似乎想把全部的感情都哭出來了。他是太想她了在做夢嗎?


    第160章 荒漠之歌(四)


    時近下午,雁北大荒漠依然是一片殺聲。天空風起雲湧,暈黃陽光變得更昏暗了,大地在震顫。戰場上人們忘我廝殺著。沙匪圍攻綠鬆城鄉勇,鄉勇共同抵禦著敵人,隱藏的錦衣衛眾人幫助綠鬆城人突圍。戰場如翻騰的地獄。


    綠鬆城鄉勇最終因人單勢孤而潰敗了。沙匪大喜著追擊他們。


    此時,遠方傳來了號角聲,一隻浩瀚無邊的黑甲軍隊忽然降臨在戰場。他們人多如潮,撲天蓋地,像一道利刃劈開了大海,殺進了混亂戰場。打斷了沙匪和綠鬆城的決戰。戰鬥兩方都震驚著後退了。黑甲軍隊左沖右襲,即殺沙匪,又驅鄉勇,如入無人之境。瞬息間就分開了兩幫人馬。有些沙匪見勢不好逃跑了。卻被埋伏在周邊的黑甲軍截殺了。崔憫和鄉勇們趁機緩了口氣。


    黑甲軍隊像猛虎下山般的占領了戰場。一聲馬嘶,一位穿黑鐵盔甲騎金馬的騎士騎出隊伍,縱馬躍上高地。他黑盔黑甲,殺氣騰騰。俊美如仙,又威武如戰神。手持著碧血般的寶劍,瓦藍的劍身反射著昏黃的陽光,像一道流星似的揮向了戰場。他身後的千軍萬馬如矯健巨龍,撲向了戰場。


    戰場上霎那間變得很安靜,又轟然震動了。人們驚恐萬狀地叫道:「是北疆的兵馬,是北方軍來了!」


    「是小梁王!」崔憫也猛然迴神,瞪視著前方。那如天兵神將的年青騎士。五官俊美絕倫,眼神深遂幽黑,背襯著陽光,如地獄的閻王般。正是帶北方軍出征的小梁王朱原顯。


    「是北疆小梁王,他來剿匪了。快逃啊。」匪幫齊聲大喊。


    「怕什麽,給我往外沖!小梁王有什麽可怕的。」沙匪頭子石岑又驚又怒地喊道,穩定著軍心。但他立刻命眾人放棄圍攻鄉勇,向外衝鋒了。他們一見到北方軍就望風而逃,連留下來一戰的勇氣也沒有了。


    果然,匪幫和北方軍一交手就分出了勝負。北方軍的先頭部隊是數百匹披著重鎧甲的重騎兵。列成方隊地撞過去,一個衝鋒就推倒了幾百名沙匪,剩下的匪徒們也被弓箭和火槍打中了,死傷無數。


    人們看傻了。第一次看到這種重甲騎兵和列方陣的打仗方法,這就是北方軍和韃靼大軍的兩國正規軍的交戰方式吧。對付沙匪大材小用了。沙匪們放風而逃太明智了。崔憫和綠鬆城人也擋不住他們。蕭五教過綠鬆城人排兵列陣之法,但人們也從未見過真正的兩國開戰。現在,有人望之生畏,有人熱血激昂,有的不知所措。鄉勇們看向崔憫,不知不覺的已把他當成了主心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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