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喻停楓,蕭陌塵並不驚訝。就他與鬼族的聯係,遲早也得迴來。不過這次返歸,是早了些。


    “我來問蕭雨歇的事情。”喻停楓依舊開門見山。


    蕭醒塵眼珠都要瞪出來了,這就是你所謂的動腦溝通?


    “雨歇麽?”蕭陌塵淡淡笑道,“她怎麽了?”


    “她是不是練習出問題了?”喻停楓認真地問。


    “我感覺是。”蕭陌塵沉思,“氣息亂的厲害。”


    “你……怎麽猜到的?”蕭醒塵疑惑的盯著他。


    蕭陌塵沒有接話,平靜與他對視,同樣對哥哥提出的疑問表示好奇。


    喻停楓挑眉,若要說清楚,得提到陸舟汐,他並不想牽扯出這麽多問題。


    “已經有被反噬的征兆了。”


    於是他接著陳述幾乎被確定的猜想。


    “什麽時候?”蕭陌塵的麵色沒怎麽變。


    但蕭醒塵清楚,他心裏怕是早亂成一團。


    喻停楓沒接話,抬頭望天,眯起雙眼,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遠方。


    “月亮要出來了。”


    “不過巳時,你在……”蕭醒塵的話沒能說完。


    三人都看著天,月亮出現,天瞬間暗成墨色。


    ……


    陸舟汐跑出門後,是被蕭雨歇的藤蔓卷走了。


    速度很快,藤蔓鬆開她的腰時,起身就是一片樹林。喻停楓帶她走過時,她被裹在黑煙裏,自是沒能認出。


    撥開淩亂的頭發,身上略微疼痛,她輕輕倒吸口冷氣,搖搖晃晃站起身。


    “又是你。”


    陸舟汐知道這是蕭雨歇的聲音,小聲輕柔,機械冷漠,不帶情感。


    抬頭張望,發現她靠在樹上。


    “你男人呢?”


    在說喻停楓,但陸舟汐明知不是,並不迴答。


    “為什麽?”


    加上,她並未從祝菁帶來恐慌中迴神,思索一番,於是問藤蔓的事。


    但凡她感到惶恐,會異常冷漠。嘴角不含笑,她的麵容就是冷的。


    一朵霜花,美的瘮人,或許觸碰的時候,四分五裂的是你。


    “你不是人,是什麽?”蕭雨歇也未迴答,虛羽微張,平穩落地。


    陸舟汐皺眉,這說的什麽話。


    她繼續沉默,一半在好奇蕭雨歇的翅膀為何與她不同,以及她何時能飛行。


    “你不會不知道吧?”蕭雨歇明白那是疑惑的表情,右手半張,泛著深沉的墨綠,周遭樹枝都朝著這方向延伸。


    “藤蔓要你,同類相吸,即便沒經過我同意,它的判斷不會出錯。”


    無數枝條匯來,在二人頭上近乎形成一個矮棚。


    蕭雨歇卻有些撐不住了,即刻收手,閉眼三息。


    再睜眼,她覺著陸舟汐不對勁,氣息晃的厲害,甚至從用心才能感受到的波動,成為肉眼可見的景物模糊。


    “你還好嗎?”她試探的問,雙羽張開,後腿一步。


    陸舟汐攥著拳,低著頭,蕭雨歇的話她根本聽不進,關鍵是,她已經不想再接受更多的問題。


    短短幾天,無數的疑惑強迫她收取,去思考,去行動,而祝菁的臉再塞進她眼裏,連帶米可的迴憶一同逼著她重新梳理。


    如果喻停楓或蕭陌塵在此,他們或許還能有所行動。


    蕭雨歇不會,她不想,也真的不會。


    “離我……遠一點……”陸舟汐的聲音悶悶的,她已半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張開嘴巴唿吸。


    仿佛有物堵住她的氣管,空氣隻能沿著邊緣縫隙艱難擠入。


    蕭雨歇立即騰空而起,飛往遠處,沒有迴頭,非親非故,她沒什麽關照的必要。


    陸舟汐的眼前模糊了,泛起淡淡的藍色。身上說不清是發冷還是發熱,她能感知到在膨脹。


    如此突然,又是怎麽一迴事?


    她無助的抬起頭,望著藍天,燦爛的光透過淡藍映在眼底,模糊萬物,連形狀也不剩。


    竟然有些溫暖。


    她合上眼,昏倒過去。


    天黑了,月亮出來了。


    不是滿月,而是新月。不僅如鉤,約莫成鋒。


    冰霜以陸舟汐的身體為核心蔓延開來,方圓數裏,終成凍土,不和時宜的雪花紛紛揚揚,全都迎著月光。


    蕭雨歇看著天邊,又看迴她的樹林,滿是錯愕。


    正午月升,瑞雪滿林。


    鬼族領土被沙漠環繞,極少落雪,唯有雪係小鎮可能常年冰封。而真正從天上落下的雪,鮮有人見。


    但當雪從天而降,所有人都能立即認識到,這一片片雪白的寒意是為何物。


    蕭雨歇迴到陸舟汐身邊,發現根本無法近身。每當她向前一步,陣陣藍色火焰就從雪堆裏噴薄而出,環繞在陸舟汐周圍。


    她的身體卻輕鬆了許多。


    因為樹林仿佛正在與她切斷聯係。


    她感受不到那些藤蔓的自主遊走,也體會不出地下樹根的縱橫交錯。


    木係在林中如魚得水,她卻快要枯竭了。


    ……


    “新月朝雪……還以為失傳了呢。”蕭無縝沒太震驚,慢慢抿了口茶,“羽鹿怕是要亂了。”


    “族內法術?”喻停楓坐在桌子側邊,門沒關,看著黑夜。


    三人都已來到正宮處。


    “是誰施展的?”蕭陌塵提出疑問,“我們族為何會有羽鹿的人?”


    蕭醒塵調轉目光,默默等父親迴答。


    喻停楓知道答案,不想告知二人,自不會再接話。


    蕭無縝看喻停楓沒有迴答的欲望,選擇將沉默。


    蕭陌塵見此,便沒有追問,心中猜想定和喻停楓有關。


    ”你可以把另一隻角也取迴來了。”蕭無縝偏頭對喻停楓說,思及此,他將茶一飲而盡。


    他的兩個兒子清楚,父親隻有在非常暢快時,才會選擇一次性喝光慢慢一杯茶。


    “他們要是能親眼見到就好了。”喻停楓有些遺憾,“不過既然都看不見了,我何時迴去,便無所謂。”


    “你的意思是?”蕭無縝也猜到了七八分,“你這次迴來的目的也是此事吧?”


    “不錯。”喻停楓嘴角含笑。


    蕭陌塵端坐著靜靜聆聽,一直在思考這會是何事。


    蕭醒塵一直看著門外,他隻對這雪落的製造者有著好奇。


    再者,他想出去看雪。


    他本沒想跟著弟弟和喻停楓進來,但“大哥”的枷鎖困住了他。


    他對喻停楓說的話並不是玩笑,家事族事,他不知道不好。哪怕蕭陌塵實力再強悍,真正出了事,他做不到躲在弟弟身後。


    他有責任感是事實,他不想練習同樣也是。


    他一直是矛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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