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所及之處的葉子灰飛煙滅,有些灰燼閃著藍色的光,石路上留下點點冰凍的痕跡,在逐漸地黯淡下去。


    凡烈火,散發光焰,即可燃盡萬物,不分冷熱。


    陸舟汐施的是冷火,但並不影響其功效。


    顧林覺得越發寒冷,微顫問:“你在幹什麽?”


    “你先迴去。”陸舟汐迴頭道,這些葉子在她這裏,應該不算難事。


    “可是……”


    “我會處理好的。”她又打斷他,隱隱不耐煩。


    “可是他們是叫我撿,沒叫你啊。”


    “那你往迴走,走兩分鍾再轉頭,行不行?”陸舟汐也有些好笑。


    顧林想想,拗不過她,掉頭向前。


    陸舟汐心裏有底,這小子絕對不會迴頭,或許是他看起來木木的,幹淨整齊,一副老實樣。


    顧林長的不難看,但遠談不上好看,隻是清澈罷了。


    她再次甩手,一個轉身,用力抖出,火成排的一路掃去,瘋狂地席卷著葉子。


    就這樣後,邊的葉子已然清除。朝後門的方向她隻得邊走邊清,不確定顧林走到哪了,怕傷著他。


    離他越近,周遭溫度注定越低。陸舟汐的實力可以用僅此而已來形容,初法既成後,她便再也沒努力過。


    走著走著,少年的背影隱約可見,打了個噴嚏。


    顧林忽然迴頭,陸舟汐趕緊熄火,手背到身後,慌慌張張,瞳孔驟縮,一臉無辜,一臉無奈。


    “你幹什麽?”她有些惱火,就剩旁邊兩堆葉子了。


    “兩分鍾到了。”顧林平靜地看著她,同時向後瞟去,臉上多了驚訝疑惑,“後麵的葉子……你都清完了?”


    “你要是再多走兩步,這兩堆我也撿完了。”陸舟汐有些無奈,“我真要幫你,何必那麽執著。”


    這件事如果讓卿暮知道,那她定會生氣,然後是慌張。因為陸舟汐暴露了自己,讓他轉過身去隻是欲蓋彌彰。


    但卿暮不在,隻有陸舟汐,她不會考慮這麽多。


    “那……你幫我拿筐,我撿進去就行。”顧林還是拗不過她,“也不剩多少了。”


    “行。”陸舟汐轉身就欲拿筐。


    顧林沒有問陸舟汐怎麽做到的,陸舟汐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怎麽解釋的問題。


    凡是顧林動腦子想想,就會猜到一些事情。他自己辛辛苦苦用手撿了如此之久,才完成將近三分之一的任務而已。而陸舟汐消滅葉子才用了不過兩分鍾,還不讓他看。


    他絕對不是沒想,隻是陸舟汐不知道。


    陸舟汐絕對不會想。


    “顧林,我叫你撿,你找陸師妹做什麽?”一聲憤怒的叫喚響起,伴隨著飛快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身影逼近得很快,像飄過來一般。


    兩人同時看去,是周其幽。


    “她自己下來的,我沒有找她。”顧林仍是平靜的,搖搖頭,陳述事實。


    乍一聽有些推卸責任的意味,享了別人的好,卻敢做不敢當。


    但顧林沒有這個意思,他隻是陳述事實。而陸舟汐,一如既往沒有想這麽多,甚至有些覺得自己理虧,確實不該從窗戶偷跑下來,確實給他添麻煩了,都是自己一意孤行。


    “嗬!”周其幽冷笑道,“你自己幾斤幾兩心裏沒有數嗎?就你這……能讓陸師妹大駕光臨?”


    “陸師妹,我們別理她,進去吧,天色晚了。”周其幽過來就要拉陸舟汐的手臂,“你應該還沒吃晚飯……”


    “別。”陸舟汐反手拽著顧林往後退,“要迴一起迴。”她的眼睛冷成一道刀光,攔在顧林和周其幽之間。


    “好……小子,算你好運,還不快進去。”周其幽瞪他,“和你師姐解釋清楚。”


    顧林沒有過激的反應,拍拍手,就往前走,也不知道他有在想什麽。


    陸舟汐彎下腰,想把剩餘的葉子清理完。


    “師妹,別撿了,我們進去。”周其幽還是想過來拉她。


    陸舟汐直起身子,後退,手背到身後,一臉冷漠,卻笑顏如畫——一幅燃燒中的油畫,憤怒又濃烈。


    “師兄,你先。”她伸手向前,“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這不合理的任務……讓人浪費時間和生命的?”


    周其幽轉頭就走,沒接話,也是飛快,想去處理顧林。


    陸舟汐對著他的背影,再次將火往後抖,她自信——沒有人發現。


    這迴她錯了。


    ……


    陸舟汐進門,往裏走,遠望到顧林站在大殿前幾級台階下,周其幽和陳岐然立在他麵前。


    天完全擦黑,零星燈火幽幽亮起。最明亮定是在大殿處,一亮一暗明顯反差,遠望去,像漂浮在黑暗裏。


    “叫你一個人撿,你居然找幫手,翅膀硬了是吧?”周其幽居高臨下,雙手抱胸,“要不是當時師父可憐你,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


    陳岐然瞥了周其幽一眼,一絲隱約的不解,大師兄並不是會說出這樣話語的人。


    “我沒有叫她,我連她叫什麽都不懂。”顧林站的很直,還是平靜。


    “你……”


    “他沒有叫我,我自己下來的。”陸舟汐朝著光明走去,在顧林身邊停下,清亮地打斷他。


    “你沒有出門。”周其幽斬釘截鐵,目光瞬間被她吸引。


    “師兄在監視我?”陸舟汐挑眉,反問道,瞪著他。


    周其幽移開眼睛。


    “新來第一天,你是反客為主嗎?”陳岐然也學她挑眉,走到她麵前,怒意燃燃。


    陳岐然很生氣,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有太多不正常。


    顧林沒有長進,這倒是很正常,但她的計劃被破壞,這不正常。


    反觀大師兄,他也不正常。平日裏,他說不上冷靜,但遇事平靜,說不上少言,但句句斟酌出口。此前一段明顯與他平時有巨大反差。


    陳岐然不喜歡不正常,而這些不正常,都與陸舟汐有關。既然與她有關,那麽氣自然撒在她頭上。


    “師姐,我隻是在闡述事實,怎麽叫反客為主呢?”陸舟汐眨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一進來你們兩個就混在一起,怎麽,你是他妹嗎,還是他女朋友?”陳岐然也不肯讓步,雖然不經常,但她很擅長胡扯。


    被汙蔑是一件很值得生氣的事,往往會讓人丟掉理智,火冒三丈,或儼然神傷。對方沒有理智,恰是陳岐然想看到的。


    “對呀,我就是他妹。”陸舟汐被點燃了,“順水推舟,“我叫——顧舟汐,你們有意見嗎?妹妹居然還要證明自己是妹妹,這世界還有天理嗎?”她越說越起勁,“我就是看不慣這事兒,怎麽了?你們認為合理嗎?”她又重複一次對周其幽說過的話,“一整條街的葉子,讓一個人撿,你們是任務啊還是虐待啊?”


    陸舟汐有些失去理智,陳岐然的目的已然達到——反方向的達到。


    “你在說什麽?”顧林望向她。


    “我是你妹妹。”陸舟汐一字一頓地說,“怎麽了?之前矛盾鬧得大,現在不肯認了?你再不肯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不是嗎?”說完頭一歪,一臉無辜。


    陸舟汐當然也很會瞎扯,配上她的驚世容顏,容易令人深陷。


    “怎麽可能?你的推薦書上寫的就是陸舟汐。”周其幽表示難以置信,已經陷進去了,他的情緒早已穩定不住。


    陳岐然的眼神反複漂浮在陸舟汐和周其幽之間,非常確定大師兄的異常就是來自這個漂亮姑娘。


    她了解周其幽,所以更確信,區別實在是太大——況且毫無隱藏。


    “那是因為推薦人……不知道我真名是什麽,寫錯了。”陸舟汐仍順著思路瞎扯,“我和他很早就鬧掰了,家裏分錢,多麽好的製造矛盾機會。”她裝作冷笑,“我不說,你們誰會知道?”


    “好啊,既然你是他妹,那你那間房也就不用了,他喜歡睡圖書館,你就和他一起去吧。”陳岐然說完就走,“胡鬧!”


    “有什麽不行的。”陸舟汐努努嘴,很不屑。


    “明早……”


    “雞鳴前到大殿門口,我記得的。”陸舟汐更加不屑。


    周其幽沒再接話,轉頭走了。


    門口就剩他們兩個人。


    換言之,整座常幻館,逗留在外的就他們兩個人。


    “走啊。難不成你在大門過夜啊?”陸舟汐向著顧林說,“圖書館在哪裏?”


    “你為什麽要說你是我妹妹?”顧林沒動,眉頭微皺,在他麵前,陸舟汐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我自願,看不慣他們那副嘴臉。”她平靜的說,“你也還算配合,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戳穿我呢。”


    “他們畢竟是師兄師姐……”顧林朝圖書館走去,“有些事情,慢慢解釋也就清楚了,又沒做錯……”


    “我不管。”陸舟汐再次打斷人,“反正從今天起,我就認你是我哥了……你多大?”


    “十六。”


    “我十五。”


    顧林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隻是笑笑,柔和的,像被玻璃削弱過的暖陽。


    “我不知道怎麽反駁。”


    “你就一點都不生氣?”陸舟汐不敢置信,她一個旁觀者都咽不下這口氣,況且當事人?


    “師姐肯定另有深意。”顧林很平靜。


    “什麽意思?”


    “她平時不會這樣的。”


    “什麽深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還照做?”陸舟汐很是無奈,摸不清事情就去做,和相信騙子有何區別?


    “就是不知道才要去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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