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知安都沒再踏出過別墅半步。


    每日都是窩在沙發上看綜藝度過,偶爾還會跑到陽台邊的躺椅裏曬太陽,像一隻吃飽喝足,懶洋洋地翻著肚皮打滾兒的小貓。


    生活自在愜意得完全不像是在潛伏著血腥怪物的世界裏。


    她和蘇樾的關係維持在一個奇怪的平衡點上。


    比起甜蜜熱戀的情侶,更像是和睦同居的室友,但也不僅僅是普通的同居關係。


    知安會單方麵的親近蘇樾。


    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份特殊,作為他失憶前的女友,他沒有表現出抗拒疏遠的行為。


    不過也沒主動。


    但知安已經很滿足了,她會慢慢地重新培養起兩個人的相處方式,讓蘇樾習慣自己的存在。


    她會拉著蘇樾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不過幾分鍾腦袋就會一點一點試探地靠到他的肩膀上,在確定他沒有避開後就更加肆意妄為,愉悅地蹭了蹭他,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落進客廳,電視裏的明星綜藝還在播放,她早已枕著蘇樾的肩唿唿大睡,腦袋重重地抵著他。


    烏黑亮麗的長發半遮住漂亮白皙的小臉,寬鬆的上衣領口隨著亂動的姿勢拉開一片,裸露在外的脖頸肌膚白嫩勝雪。


    她微張著粉紅的嘴巴,睫毛乖順地伏在下眼瞼,小小地打著盹兒,睡顏嬌憨。


    屋內沒有開燈。


    蘇樾的視線好像落在麵前的電視機上,卻又仿佛沒有聚焦,那張深邃立體的側臉在夕陽的照拂下被清晰地分割成兩半,交錯著明暗光線。


    落日紅霞映照將他的右眼染成溫柔的色彩,而那隻隱匿在昏暗之下的左眼像是望不見底的海域,霧氣沉沉,窺不見一絲明亮。


    “唔......”


    靠在肩頭的女孩小聲嚶嚀著,細眉輕蹙,腦袋不安分地動著,下一秒就要滑落。


    瓷白小巧的下巴被一隻骨骼修長的手指輕輕托住。


    溫涼指尖輕柔地撫上她皺起的秀眉,似要撫去她夢中的不安惶惑。


    那隻手劃過她秀麗的眉眼,停頓在她白皙的眼尾,隨後將散在臉頰處的碎發慢慢勾到耳後,露出白嫩嫩的耳垂。


    知安吧唧了一下嘴,感到臉上撓人的癢意消失,拱了拱腦袋,舒心地陷入沉眠。


    她又做夢了。


    好奇怪,最近的夢境都沒有出現過畫麵,像被抹去了一樣。


    隻能聽見模糊不清的說話聲,在蘇醒之後很快就會忘記。


    這次的夢,同樣隻有聲音。


    而且這兩道聲音,似乎不止出現過一次了。


    夢裏的感覺太朦朧,她隻可以分辨出是年紀不大的兩個人。


    少年和少女。


    “這種氛圍裏來點音樂就更好啦”


    “你想唱歌嗎?”


    “我不會唱歌,嗯......我是說如果有一首專屬的歌,感覺會更棒”


    “專屬的歌?”


    “對呀,就是那種感覺,所有人都知道這首歌,但是又不知道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歌,隻有我和你知道......這是我們的秘密,哎,可惜我們都不會編曲寫歌。”


    “喜歡玫瑰嗎?”


    “誒......?喜歡呀,不過...你上次帶來的玫瑰凋謝了,我保留不住它。”


    “每一束花都會期待在你麵前綻放,永遠盛開在花期”


    “你是說,以後見麵都會有新的玫瑰嗎?那我還是最喜歡紅玫瑰啦”


    ......


    *


    家裏的物資豐厚,不需要外出采購。


    知安過著吃穿不愁的生活,整天吃蘇樾做的飯,小肚子都圓了一圈,捏上去軟乎乎的。


    在沒心沒肺地過了一周後,她才察覺到這樣的日子似乎太平靜了。


    她的手機早在第一天就丟了,也沒去買新的,她對手機的依賴性不大,隻要蘇樾在身邊,基本用不到聯絡工具。


    吃過飯後,知安在客廳裏踱步消食,手裏拿著蘇樾的手機翻看網絡上的新聞。


    一周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原來外麵早已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那天婚禮被血蟻爆頭的男子登上社會新聞後,城市角落漸漸出現聚集紮堆的螞蟻啃食動物屍體,骨瘦嶙峋的野貓,流浪狗,下水道的老鼠......


    先是這些隨處可見的動物,再接著是半夜住在橋洞底下,陰暗潮濕之處的流浪漢。


    當天色大亮,人們在江邊發現一具被啃噬了大半個頭顱,腦漿血液崩了一地的漆白骨架時,血蟻食屍的新聞最終被推上熱搜。


    百姓家裏開始出現肉眼看不見的小螞蟻,密密麻麻地聚在昏暗角落,在深夜順著氣味爬進門縫,順著床杆爬滿床單,細細地裹上人們的指甲縫,耳蝸,鼻孔,因打唿而張開的嘴......


    在他們的皮膚上鑽出一個孔,力道微小,熟睡中的人隻感覺一陣癢意,翻個身,拍一下便繼續入睡。


    螞蟻爭先恐後地鑽進他們的皮肉,先是一個小小的血孔,接著這個孔越來越大,洞穿皮下的脈絡筋肉......


    當他們因疼痛驚醒時,血肉裏早已蛀滿螞蟻,不停地吸食鮮血,啃食內髒,它們的體積膨脹,壯大,直至撐破人類脆弱的皮膚,“嘭”的一下爆裂開來,撒滿地板。


    無數人在一夜之間慘死家中。


    殺蟲劑,敵敵畏等一切能夠殺死害蟲的東西被炒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店老板賺得盆滿缽滿,滿麵紅光,但不知更大的危機正悄然席卷而來。


    在致命性的災難麵前,錢是最廉價的東西。


    這些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物品,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蟻群猖獗,越來越多的人被感染,潛伏時間最短的隻有3小時。


    一隻血蟻,可以在人的身體裏繁衍出更多千萬隻同族。


    知安翻看著新聞,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想起那隻曾經潛伏在手臂裏的血蟻,臉色發白,一陣後怕。


    要是蘇樾沒能及時發現並在它繁殖同類前取出,那她就和這些人一個下場了。


    變成一具血淋淋的骨架。


    目前副本進度已經進行到後期,隻剩下小部分原住民和玩家在抵抗血蟻,每天都會有新的一批人死去,其中也許還包括了被不幸感染的玩家。


    知安愁得都要吃不下飯了,在原地打著轉,蹙眉咬唇。


    她看見剛洗完澡走出來的蘇樾,難得的沒心情欣賞他的出浴圖,咬著大拇指愁眉苦臉的,突然像是想到什麽,眼睛微微一亮。


    “阿樾,你好像說過這裏很安全,可以待到遊戲結束嗎?”


    蘇樾正拿毛巾擦著頭發,微垂著頭,晶瑩水珠順著線條淩厲的下頜線滴落,浴袍領口露出冷白肌膚,流麗的肩線撐起質地滑軟的衣料,多了一分矜貴的禁欲。


    他抬起眼, 目光透過漆黑潮濕的睫毛落在她緊張的小臉上,不急不緩地“嗯”了聲。


    得到準確的答複,知安瞬間鬆了一口氣,心裏的千斤大石穩穩落地,她歡快地蹦了幾下,掩飾不住眼底的歡喜。


    “我最怕蟲子了!這個副本不用見到它們了......”


    難怪這幾天都沒在這棟房子裏見過螞蟻的痕跡。


    她的眼眸又黑又亮,膚色白皙,粉嫩的臉頰染著激動過後的紅暈,“阿樾,這也是道具的原因嗎?”


    蘇樾擦幹頭發,走到落地窗前把窗紗拉好,他沒有轉過身,視線仍是落在白茫茫的窗紗上,“積分特權”。


    積分特權?


    新鮮的名詞,但也很好理解。


    知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猜到蘇樾的積分應該有很多,隻是沒想到還會有特權。


    有種抱到了金大腿的感覺。


    她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阿樾,你對以前的事沒有一點印象了嗎?”


    “我是說......你最近有做過什麽奇怪的夢嗎?”


    蘇樾背對著她站在窗前,一片又一片的窗紗將外麵的世界隔絕得嚴實緊密,感受不到月色和夜風,也無法窺見那一輪彎月。


    就連夏季的蟬鳴都無處尋覓。


    他似乎身處另一個世界,周圍隻剩下空寂的白色,虛幻縹緲得沒有半點真實感。


    以至於他的聲音仿佛融進了那個蒼白的空間,遙遠而空明,沉緩又溫淡,“我不會做夢”。


    我不會做夢。


    知安怔住,這一刻好像連時間都停滯寂靜下來。


    她的阿樾好似在下一秒就要消失在麵前。


    她想抱住他,抓住自己的月亮,不讓他飛走。


    而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知安走上前,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額頭抵在他的後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這個人嵌入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上還帶著沐浴完後的水汽與香味,像純白的飄絮竄進她的鼻間,熏的她臉頰通紅,眸色水潤。


    她總是會緊緊地抓著蘇樾的手,用盡力氣去擁抱他,而他從始至終,都是像一片輕柔的羽毛,一場細潤無聲的春雨。


    要是不握在手心,就會消失不見。


    “阿樾,迴頭抱抱我吧”


    知安閉上眼,鼻子酸澀,“你好久都沒抱過我了”。


    所以,抱抱她吧。


    給她一點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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