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飯做好,鐵牛就往這頭跑了一趟,他來的時候程家興剛把屎尿布洗幹淨,剛擰了水準備晾起來,就看見大侄子伸長脖子朝他看來。


    程家興招了招手,鐵牛這才上壩。


    問他做什麽來,他說是受他娘使喚來看三叔家有人了沒。


    「你娘還說了啥?」


    「讓我看明白了就迴去告訴她,娘可能有事找三嬸嬸吧。」


    說話的功夫程家興已經把屎尿布晾上,他又洗了把手,讓鐵牛別急著走,給他拿了些年前進鎮買的蜜餞果子。鐵牛笑嘻嘻跟程家興道了謝才跑迴去,他走了也就一刻鍾,大嫂來了。


    「嫂子你不給我哥做飯跑過來幹啥?啥事兒這麽著急?」


    「飯我都熱好了,在鍋裏頭,他自己端出來就能吃,我過來跟弟妹說說話。今兒個那出,弟妹從頭到尾的沒摻和,你也早早的走了人,後來的事你倆還不知道吧?」


    何嬌杏剛好忙完,一邊招唿程家興來盛飯,一邊同大嫂打招唿。


    「嫂子你吃了沒?在我這頭對付一口?」


    「我剛才啃了個餅,還沒餓,你倆吃吧,我專程過來跟你說話來的。」


    何嬌杏還是舀了碗湯給她,讓邊喝邊說。


    劉棗花喝著魚湯把後來的事情告訴三房這邊,說到底還是把她休出門去了。


    「我跟姓周的不對付村裏人人都知道,可我其實沒想到她真能滾蛋,許多人家裏子爛透了,男的嫖女的偷,互相之間兩看生厭還是湊合著在過,為啥?休個婆娘容易,得罪的是她娘家所有人,從這裏起算,她娘家還沒嫁人的妹子全倒了黴,多少要受牽累。想來咱爹娘顧忌的到底還是老三,怕隨便糊弄過去老三你們跟二房徹底翻臉死不往來。二弟同我們家富一樣,都不過是莊稼把式沒多大能耐的,失了靠山換個作精迴來,往後日子難過。」


    程家興也在喝湯,叫這話氣樂了:「這媳婦兒要不要是我二哥自己的事,我可啥都沒說,誰要讓我背這黑鍋我是不會認的。」


    劉棗花說她也是轉述,外麵的都說下這決斷是要把幾兄弟攏一起,怕程家興一氣之下扔了程家貴。


    「咱們家是分了的,本就是各過各的日子。我也問嫂子一句,鬧起來時,大哥跟家旺沒參言吧?」


    「是沒有,到底分了家,怎麽選都是他的事,自己撿的路,真把日子過壞了也怪不著咱們。我們沒勸,長輩那頭勸了不少。老二吧也煩人……我看他跟周氏怪像的,做啥事兒都要猶豫半天,起先不肯休,後來我看著是讓爹娘說動了,又拉不下臉來改口,半推半就讓爹拽著摁下手印去的。」


    「我本來不想說這麽難聽的話,周家在那頭罵,說人家兩口子情深意重當爹娘的非要把人打散,說咱爹娘心狠。可你想想,姓周的不搞事誰會休她?要程家貴真真鐵了心要跟她過,誰能替他寫這個休書?誰又能逼他摁這個手印?咱爹把屎盆子全扛下來了,都說程家貴重情義,當爹的棒打鴛鴦。」


    劉氏一口氣說下來,程家興還意外了,沒料到在除了錢以外的事情上她還有靈光的時候。


    程家興意外得太明顯,劉氏老臉一紅,說:「這個話也不是我說的,剛才鬧完之後我跟大伯母一道走,大伯母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咱爹娘為了二弟啥都做了。」


    劉氏原先沒想這麽多,就隻是痛快了一把,還是聽大伯母舉了個其實不太合適的例子,說假如是何嬌杏一直沒生兒子,家裏要程家興休了這媳婦兒另娶,他會不會休?


    別說休,誰敢提一句恐怕都是挨打的命。


    想想前頭小冬菇出生,村裏人是什麽反應,程家興是怎麽迴敬他們的。再看看程家貴,他到底是底虛不敢當真為媳婦兒跟大家夥兒撕破臉,當爹的也看出來,就拽著他把手印摁了。這樣一來,周氏要恨也是恨到當爹娘的頭上,恨不到程家貴,她隻覺得都是被逼的。


    做大伯母的也給劉棗花提了個醒,她倒是沒直接點著名說,隻道當媳婦的永遠要知道家裏人的底線在哪兒,什麽事能忍,什麽忍不了。


    這迴的事,往小裏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中了外麵人的圈套。


    往大了說,就是隻管我發財不管別人死活,我有錢拿,害他一個買賣有什麽?反正她本事那麽大,字糖買賣垮了還能做別的去啊。


    真要是記人恩情並且把兄弟揣心上的怎麽會想著我說幾句沒有什麽?正常人不該反過來告訴兄弟有人在使壞讓兄弟家當心一些?


    說她根子壞了,就壞在這裏,她是這個想法,這種事有一迴就能有二迴。這迴沒釀成災禍,還留著她等下迴闖出禍來害了人再休嗎?


    要是做兒子的心眼歪了,爹娘會想想怎麽把人引迴正道,教導媳婦兒卻不是公婆的責任,說到底是娘家沒教好自己不學好。


    周氏被休出門,借這個事,大伯母還替黃氏敲打了她另一個媳婦兒,今兒個發生的事情太多劉氏實在憋不住,想著正好三房這頭不太清楚後來的事,就來找何嬌杏嘮嘮。


    何嬌杏邊吃邊聽,等劉棗花說完一個段落才道:「家裏幾個爺們裏頭,我家這個跟四兄弟像,他倆主意大,大哥和二哥就要猶豫一些。料想二哥並不是怕誰記恨,就是兩頭都放不下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既不忍心把媳婦兒休出門,也怕傷了爹娘兄弟的心,在衝突起來的時候,夾在中間的就是裏外不是人。」


    「弟妹你還理解他來?」


    何嬌杏托著腮幫子說:「能理解啊,不接受罷了。我跟家興哥說過,二哥休不休妻看他決斷,咱們萬萬管不著的,可他要是真覺得湊合著也能過,最後把人留了下來,站我們的立場總得防備起來,以避免這迴的事情再度發生。」


    劉棗花走的時候還在喃喃自語,那爹娘也沒說錯啊。


    後麵兩天劉棗花又過來了幾趟,她給何嬌杏帶來不少消息。


    聽說周氏迴去還跟周大虎婆娘鬧了一場,本來娘家就不太能容她,她氣瘋了又把娘家大伯母得罪得死死的。周大虎婆娘當場翻了舊賬,說她就行德行差,留不得。


    本來說要請家法把她處置了,用以保全家裏其他女兒的名聲,周氏她爹娘狠不下心,最終把人保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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