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又轉,少年已長成顧朝的模樣,依舊是鮮衣怒馬,隻是原本稚嫩的輪廓多了幾分成熟。


    他看著蘇錦意,眼中有一絲無奈。


    “你怎麽又逃早課了,你的修為術法已經跟不上同齡人了,長此以往,你……”


    “行了行了,你怎麽比我娘還嘮叨!”蘇錦意不耐煩的打斷。


    她抬起臉,用一雙小鹿似的眼睛盯著他,笑的一臉嬌俏。“就算我以後是個廢物,這不是還有你嘛,你現在可是家主了。”


    顧朝頓時繳械投降,他翻身下馬,“沒了我,你怎麽辦?”


    蘇錦意佯裝生氣,“你還想離開我不成?”


    “豈敢。”


    .


    畫麵再轉,周遭血流成河,到處都是屍體殘骸,蘇錦意被壓在屍山下,滿身泥濘。


    那是當年邪祟入侵時的場景。


    所有人都退到後方去了,隻有靈根有疾的蘇錦意被獨自丟在了戰場上。


    寒風凜冽,刮到身上像針紮似的。


    強烈的求生欲望迫使蘇錦意伸出雙手,不斷求救。


    已經凍麻的手上忽然落下幾片雪花,蘇錦意抬頭望去,隻見赤紅的大地已被白雪覆蓋。


    恍惚間一道熟悉的馬蹄聲忽然響起。


    蘇錦意強撐著意識抬起頭,就見那道熟悉身影正朝著自己奔來。


    他踉踉蹌蹌,下馬後朝著蘇錦意爬來,右腿拖地,雙手沾滿血跡。


    一直沒哭的蘇錦,此刻意忍不住淚流滿麵,她的父親眼中隻有蘇芊芊和二姨娘,她的母親會為了大義丟下她,隻有顧朝會拋下一切,義無反顧跑來救她。


    待走到跟前時,蘇錦意才發現他右腿腿骨已經斷裂,露出森森白骨,斷裂處還隱約能看見一點粉色的骨髓。


    他用滿是傷口的的手,不斷把壓在蘇錦意身上的屍體搬開。


    “沒事了,阿錦,我這就救你出來。”


    蘇錦意氣息微弱,朝著他的斷腿伸出手,“你…你的腿……怎麽了?”


    顧朝沒有迴答,隻是埋頭苦幹,很快他就將蘇錦意從屍坑刨了出來。


    蘇錦意下半身沒有知覺,顧朝就將她的腳放在嘴下哈氣,一遍遍揉。


    “阿錦,你看我,不能睡。”


    蘇錦意腦內一片空白,隻順著顧朝的話道:“我…不…不睡,我就看…看著你……”


    “對,不能睡……”


    “阿錦!阿錦!……”


    可最後蘇錦意還是失去意識,沉沉睡了過去。


    等再睜開眼,周圍的景象就變成了她在蘇府的閨房,屋裏燒著爐子,暖烘烘的。


    蘇錦意倏地坐了起來,“顧朝哥哥!”


    一旁的蘇母喜極而泣,“乖女兒,你可終於醒過來了。”


    蘇錦意一把抓住母親的手,“娘,顧朝呢?!”


    蘇母麵露難色,“顧朝那孩子,拖著一條斷腿將你背迴來,以後怕是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那一刻,桑陌明顯感到蘇錦意渾身的每一處毛孔都狠狠顫抖了一下。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是雙腿一軟差點栽倒在地,蘇母連忙伸手扶住她,“你身體還很弱,待會兒再去看他行不行?”


    蘇錦意搖頭,挺直了身子就要往外走。


    蘇母連忙叫侍女拿來鬥篷,將她包的嚴嚴實實,才扶著她出了門。


    沿路大雪紛飛,蘇母緊緊抓著蘇錦意的手,連用了好幾次遁形術才到達顧府。


    顧朝卻不肯見她.。


    蘇錦意站在顧朝房間門口足足一個時辰。


    最後還是蘇母實在不忍女兒大病挨凍,用迷藥將其迷暈帶迴了家。


    在之後的日子裏,顧朝對外稱要前往天姥仙境尋醫,蘇錦意再沒有見到顧朝。


    然而兩個月後,顧家竟帶著完好如初的顧朝前來提親。


    蘇錦意大喜過望,蘇母也看好顧朝,倆家自此定親。


    .


    之後便是蘇母被二姨娘下毒害死,蘇錦意成為孤女。


    已是初春時節,冬雪未消,蘇錦意穿著單薄的喪衣,跪在靈堂為蘇母守孝。


    她悲痛欲絕,卻從下人口中聽到顧朝前來退親的消息。


    蘇錦意難以置信,扔下手中的紙錢就跑去正廳找顧朝。


    她還沒有走到正廳,顧朝和蘇芊芊在雪中擁吻的畫麵就那麽映入眼簾。


    “顧朝?!”她目眥欲裂,顫抖著走上前去。


    顧朝迴過頭,隻看了蘇錦意一眼,“顧某願蘇姑娘再遇良人。”


    蘇姑娘?!


    他叫她蘇姑娘!


    蘇錦意單薄的身子晃了晃,眼淚倉惶的往下落,“顧朝還好嗎?”


    麵前的“顧朝”愣了愣,隻淡淡道:“好。”


    之後便是蘇母出殯,蘇錦意獻舍。


    夕陽落了下去。


    桑陌站在院中看著醉倒的顧朝,心道:原來當初是我沒看懂。


    蘇錦意最後和“顧朝”那段對話,已經明確顯示出有兩個顧朝的真相。


    她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侍女,淡漠道:“扶他進屋吧,地上涼。”


    侍女祈求的看著桑陌,“姑娘,您不留下照顧家主麽?”


    桑陌搖頭,“男女授受不親。”


    “可你們是未婚夫妻啊!”


    “以後不是了。”


    ……


    第二日,新掌門繼位,祠堂中門大開。


    沈硯清一襲玄色華服,緩慢上前,在眾多牌位前叩首上香。


    之後又到祭台叩首上香。


    桑陌捧著裝有冕服的箱子上台,躬身為他披上。


    沈硯清轉身麵向台下眾人。


    台下萬千修士俯身跪拜,高喊,“掌門千秋萬代。”


    桑陌與他站在一起,垂眸看著這盛景。


    恍惚間,她又想起在五髒廟時的湧入腦海的記憶……


    好像也是這樣一副場景。


    看著眼前的氣宇軒昂的男人,桑陌突然有些心慌,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傾然倒塌。


    桑陌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抓住他,電光火石之間,腦海中忽然響起她昨晚的承諾:“放心吧,這迴絕不讓師父丟臉。”


    她頓了頓,倏地反應了過來,連忙穩定身形,規矩站好。


    奇怪,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差點又給沈硯清添亂了。


    下台之後,沈硯清將手中祈福時的玉如意遞給桑陌。


    他看著她有些散光的眼神,“怎麽心不在焉的?”


    桑陌接過玉如意後,否定道:“沒有。”


    沈硯清沒有再說,隻是動手將繁重的袞服脫下,換上輕便的常服。


    桑陌走過去替他取下沉重的金冠。


    “比武大會你還要參加嗎?”沈硯清忽然問。


    桑陌點頭,“要的。”


    “去公布掌門旨意,今後,凡比賽期間不許使用療傷靈藥,否則判定自動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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