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還有三把火,更別說太子升官了。


    東宮的臣屬自然是頭一份的,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


    比如程德青,竄天猴一樣,由從五品竄到了正四品,饞得鄰居李大人眼睛都冒紅光了!嗚唿快哉!羨煞我等啊!


    當然了,從前的不對付的臣子也該給點殺威棒嚐嚐~好叫他知道站錯隊毀一生的痛苦!


    仁宗慈善,沒有追究過的嚴閣老餘黨以及同廢柱國公林氏一黨有勾連的,此次左相雷厲風行,也一並清退趕出朝堂了~


    靖陽侯府喜提五色球中大獎~


    靖陽侯太夫人拄著龍頭拐杖一棍子狠狠砸在靖陽侯的腦袋瓜上,恨不得沒生這個敗家子!


    “娘!別打了,您不是都打過了!啊! 饒命啊!我已經不敢了~”靖陽侯一把年紀匍匐在地上,流鼻涕抹眼淚的,哭的體麵全無。


    “兒都說過了,兒也不知那些個女子是送給諸位大臣籠絡人心的啊,兒就是隻想掙點小錢,哪知道卷入謀逆的大案啊!太上皇都看在您的麵上饒了兒,新皇怎麽偏偏又提著不放啊!哎呦!嗚嗚嗚~”


    靖陽侯夫人坐在一麵抹眼淚哭嚎,“太上皇都饒了咱們,新皇怎麽還要收迴宅子啊?京城貴人一直都瞧不上咱們府裏,我出門應酬貴人都指指點點,說我是殺豬匠的女兒,好不容易文勳爭氣,有了才名,咱們靖陽侯府立了起來,天煞的!”


    “春寒料峭,怎麽能把咱們趕出府呢!娘,您再去求求太上皇,您是她的奶嬤嬤,太上皇仁善,必定會救救咱們的~”


    靖陽侯一聽,連忙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娘,太上皇饒了咱們一次,這次必定也會饒了,您快去華清宮求求太上皇吧。”


    靖陽侯夫人眼睛一瞪,“還不是都怪你,整日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惹火上身,連累全家受苦,嗚嗚嗚,我的命好苦啊~”


    靖陽侯太夫人一棍子敲在青石磚上,喝道,“住嘴!說這些話有什用!你當娘沒去求嘛?!消息一透出來,娘就去華清宮了。”


    她說著說著就心酸絕望老淚縱橫,“人過境遷啊,德保公公說太上皇年紀大了不見客,還說新皇登基,太上皇不理朝政了,哎,我跪在門口跪了兩個時辰也沒人通傳,哎,家門不幸哪……”


    “啊,那怎麽辦啊,娘,您快想想辦法啊,娘!兒不要蹲牢房!”


    靖陽侯嚇得抱著太夫人的腿哭嚎,他不要啊,他要錦衣玉食他要唿奴喚婢,他不能過苦日子!


    靖陽侯夫人眼睛一轉,指著福安就罵道,“喪門星的,自從你進了我家的門,我家就衰事不斷,你不是同安遠侯府的宋祁交好,別當我不知道,你爹還是淳莊郡王的時候,你們似乎還議過親事,也就是我兒偏偏挑中了你,不然怎麽能進我家的門,你快去求求宋世子,說不定能攀到門路!”


    靖陽侯和太夫人齊刷刷的眼睛都盯著福安看,福安一時如同螞蟻上身,渾身難安,她不敢頂著太夫人的眼睛,隻得低頭小聲說道,“我同他也不熟悉,隻是長輩間走動跟著認識了,我怕是……”


    靖陽侯夫人使勁推搡了福安一把,“你住嘴吧!文勳,快把她送去安遠侯府,我就不信他們不相熟!”


    蔣文勳心頭如亂麻,嘴唇蠕動了幾下沒說出話來,家裏突然遭遇此事,他也無能為力。


    福安還在解釋,“祖母,我真的同宋世子毫無瓜葛,府裏出了這樣大的紕漏,我娘家您也知道,我,我也是沒法子啊……”


    太夫人老眼冒出精光,冷硬如刀的盯著福安,“你且去試試,都是吃著侯府的這碗飯,遇事總要出份力氣!”


    福安被盯得無法,隻得同蔣文勳一起匆匆駕著馬車往安遠侯府駛去。


    馬車“篤篤篤”的行駛,福安抱著幼小的女兒,瑟縮在車廂裏。


    女兒已經眉目初顯,是個小鼻子小嘴清秀的小美人,長相隨了她八分,自從做了母親,從前的事一並都過去,她隻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有了女兒,此生也有了依賴。


    車窗外店鋪林立,商販吆喝聲熱熱鬧鬧,馬車裏卻死水一樣安靜,蔣文勳背對著她,防賊一樣謹慎,福安瞅著女兒閉著眼睛睡得天真,眼角不由浮上心酸的淚水。


    她從小也是父母寵愛金尊玉貴的養大,可是突然之間,她被糟蹋了身子嫁了人,娘家也沒落了,她一邊卑微的討好著夫人和太夫人,一麵抵擋周朝的騷擾,她就是一個閨中婦人,就想活得更好一點而已。


    可是到底哪裏做錯了,她為何要嚐受這樣坎坷的人生呢?


    一滴淚水,兩滴淚水,默默的流下了臉頰,滑進了衣襟裏,熱鬧繁華都是別人的,她有的也隻是這個相依為命的女兒而已。


    馬車就停靠在了安遠侯府的門口,蔣文勳下了馬車,站在一邊動也不動,福安讓丫頭接了女兒,自己踩了馬凳下了馬車。


    安遠侯府門頭闊朗,兩邊矗立的石獅子依舊威猛勇武,看門的老伯依舊還是從前的那個。


    似乎同從前一樣,就在這兒,一絲一毫都按部就班,毫無變化。


    變化的是她啊!


    老伯見著福安縣主,笑容同從前一樣熱情,隻是話就客套了,“靖陽侯世子和夫人,來我們府上可有帖子?世子吉日大婚,夫人事務繁多,怕是要好等呢。”


    吉日大婚~


    婉婉如願所償,以後便是指揮使夫人,安遠侯的世子夫人,安遠侯夫人,榮華富貴,寵愛疼惜,應有盡有,她的命怎麽這樣好呢?


    福安壓住心酸嫉妒,勉強笑道,“宋伯,我是有事找宋世子,煩請通傳一下。’”


    宋伯悄悄打量了福安幾眼,娘家糟了變故,嫁人生子後,福安縣主確實變了很多啊,從前的張揚活潑都沒有了,反倒暮氣沉沉壓抑清冷,哎,這孩子受了不少罪呀!


    侯夫人果然頭疼不見客了,福安在會客廳裏同蔣文勳一起,見了宋祁。


    兩年的時間不見,宋祁也變了,更加沉穩了,除了臉上那條刀疤,算得上氣質磊落了。


    福安盈盈一福,話未出口淚先流出來了,“宋世子,我,我有事相求。”


    蔣文勳見她淚流滿麵,語氣哽咽,滿腹委屈的樣子,心下十分難堪,也不管宋祁如何看他,徑自就跨出了門廳。


    福安噗通跪倒在地,一手攬著女兒,一邊哭道,“宋祁哥哥,我錯了,從前我不懂事,我嫉妒你愛護婉婉姐姐,生出了壞心思,是我不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幫幫我,你可憐可憐我的女兒,宋祁哥哥……”


    小女兒被驚醒,嘴巴張開哇哇哇的哭了起來,母女兩個抱在一起痛哭,一時悲慘戚戚,


    宋祁有些動容。


    婆子上前攙扶起了福安,宋祁麵色複雜,沉聲道,“你說,要我如何幫你。”


    福安如同黑夜裏走了太多的路終於見了一盞路燈,漂泊了太久的遊子終於迴到了故鄉一樣,控製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從前的從前,宋祁哥哥,還有婉婉姐姐,還有她,他們三人青梅竹馬,三小無猜,一起玩耍一起長大,多麽美好的從前啊,怎麽就走著走著人就散了呢?


    等兩盞茶的功夫,福安眼紅含淚走了出來,嬌嬌小女兒又安靜乖巧的伏在她的懷裏睡了,陽光依舊明媚,照的大地光輝燦爛,那些黑暗裏的邪祟俱都躲藏起來,福安驀然生出了一股子精氣神。


    她看也不看杵在樹下的蔣文勳,挺直脊背堂堂正正的越過了她。


    當夜,原淳莊郡王現普通老百姓一個,領著一隊人高馬大的侍衛上了門,太夫人的院子裏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怒罵聲,福安扔下一紙和離書,抱著嬌小的女兒離開了這個囚困了她三年的牢籠。


    次日,戶部的官員上門抄檢了禦賜之物,查封了靖陽侯府,靖陽侯這個爵位,因太夫人奶了仁宗得的封賞,又因靖陽侯亂搞丟掉了,看戲的鄰人不由唏噓~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洞房花燭夜,宋祁就是再指揮千軍萬馬鎮定自若,此刻望著自己一直渴望的,苦苦守候的,心愛的女人一絲不掛,嬌滴滴的躺在他身下,任他施為,叫他怎能不激動若狂呢?!


    借用古人的一首好詩才能表達出此情此景吧~


    洞房美景畫良辰,我見猶憐絕代人。


    俏枕依來春色撩,新裳褪去欲情焚。


    落紅點點白單豔,嬌喘籲籲蜜意深。


    水乳交融天地老,剛柔並濟道成真。


    紅燭高照,樹影婆娑,窗外花好月圓,人間春色鋪滿,願這一對小兒女恩愛兩不疑,白頭終偕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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