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文海棠不說話,趙硯欽又說:“我去問過了,雲一則今年連礦區都沒有迴來,直接從山同那邊迴了老家。”


    “然後呢?”文海棠走過來將烘籠上麵搭著的衣服翻了個麵,又扒了扒爐子裏的煤塊。


    距離雲一則的離開,好似過去了很久,跟他的相處需要用力的迴想才能想起一些什麽事情來。


    “然後就是人家說他可能明年會迴來將宿舍裏的東西都帶走,畢竟要外派學習那麽久,也不能一直占著一個宿舍空著不能用吧!”


    說這話時,趙硯欽一直看著文海棠。可她從頭至尾都沒有什麽表情變化。


    讓趙硯欽覺得文海棠好像對誰都是這一副鐵石的心腸。


    他不是個例外。


    可他想成為那個例外,他想一直留在她身邊。


    做不了第一任,做她最後一任更好!


    關於趙硯欽申請新宿舍的事情,無疾而終。


    趙硯欽沒坐一會兒就走了,見文海棠沒有將他帶來的東西丟還給他,他就知道了,明天的年夜飯是穩了。


    文海棠下午去西區鬥煙頭那裏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上什麽好菜。路上遇見了趙春鳳趙主任。


    “咦,趙主任還沒迴家呀,今年也打算在礦區過年麽?”


    趙春鳳現在把文海棠當做比周建國還要好的小領導來對待了。就是靠著文海棠,今年解決了她家三個人的就業問題。


    她笑眯眯地上前握住了文海棠戴著毛線手套的手,“我是來給我公公送些吃的,過年他要留在養雞場不能迴家的!”


    從趙春鳳那邊,文海棠得到一個不知算不算好的消息。


    周主任在年末的礦區領導會議上,憑著這一年對礦區的傑出貢獻,一舉打進了廠委的領導班子裏了。


    “聽說比他之前在廠委的位置還要高呢!”趙春鳳講得眉飛色舞,“估計不是部長就是副廠長了。”


    文海棠配合地點點頭。


    趙春鳳在礦區裏工作了那麽多年,認識的人多,來消息的渠道比文海棠強。她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這也在文海棠的預料之中。


    周主任本就是憋著一股勁想重迴廠委。可作為周建國迴去廠委的跳板養雞場該何去何從呢。


    養雞場是在周建國的一手操辦下搞起來,之前廠委就想將養雞場收迴去的,被周建國攔下來了。


    那來年周建國都要迴廠委了,養雞場是不是也會隨著他一起歸廠委後勤部去呢。


    而她這個養雞場的技術顧問該怎麽辦?


    不過文海棠也隻想了那麽一瞬就丟在一旁了。


    兩份工資固然能讓她的錢包鼓起來,但她同樣累得不行,天天兩頭跑讓她都沒時間瀟灑生活。


    還生生壓榨著她都沒來得及體驗一把失戀的感覺。


    是的,文海棠就是覺得因為養雞場的事情太多,讓她都沒有時間像正常人那樣因為失戀而難過了。


    她才不是感情缺失,也不是對雲一則沒有感情。她隻是沒有時間傷心而已。


    與趙春鳳告別時,文海棠的手裏多了一網兜趙春鳳強塞給她的菜。有土豆,有地瓜,還有一條臘腸和一顆大白菜。


    文海棠提著網兜迴宿舍。


    有了這些東西,她也不用再去找鬥煙頭了。


    明天的年夜飯有了。


    年三十這一天,礦區的上空一直飄散著陣陣飯菜的香味。留守在礦區的人從早上就開始忙活起晚上的年夜飯了。


    文海棠照例睡到太陽照亮炕前的布簾子才不情不願地從被子裏爬出來。


    趙硯欽摸清了她的作息時間,在文海棠開門倒洗臉水時剛剛好來到了她的屋門前。


    “早呀,我來給你打下手!”


    東北的冬天不需要冰箱,外麵的冰天雪地就是純天然的冰箱。雞,肉和魚淋過水掛在室外凍得跟鐵疙瘩一樣,但要做成菜也需要化凍處理。


    這些事情都由趙硯欽承包了,不需要文海棠碰冰的東西。文海棠當然不可能拒絕。


    小雞燉蘑菇,紅燒肉,酸菜魚,蒸臘腸,酸辣土豆絲,白菜肉圓湯。菜品不多,但也讓兩個人忙活了好一陣。


    傍晚的時候,一盤盤香噴噴的菜肴將不大的桌子擺得滿滿當當。趙硯欽和文海棠斜對麵坐著,怕她腿冷,趙硯欽還將爐子放在了文海棠的腳邊。


    沒有曾經手握刀叉慢條斯理吃西餐的從容,趙硯欽早就適應了現在的生活,筷子使得像魚叉,大口往嘴裏扒著地瓜米飯。


    “你慢點吃。”看著文海棠都噎得慌。


    趙硯欽鼓著腮幫子,還不忘誇獎人,“海棠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對於趙硯欽時不時的拍馬屁,文海棠已經生出了免疫力了,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突然間就打開了他拍須溜馬的技能。


    好話誰不愛聽,文海棠就著他接下來不要錢的誇獎多吃了一個雞腿。


    文海棠摸摸鼓起來的肚子,懊悔自己一時沒注意吃撐了,隻得靠在牆上緩緩。


    趙硯欽好笑地看了一眼文海棠摸肚子的動作,拉開炕簾就要去扶她,“你先去炕上歇會兒,我來收拾碗筷!”


    昏黃的煤油燈光下,他略長的額前發垂落一片陰影,擋住了淩厲的眉眼,挺闊壯實的身影,剛毅俊氣的臉龐和他熟練的收拾鍋碗瓢盆的動作十分違和。


    “趙硯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勤快啦!”文海棠盤腿靠在炕櫃上,隨意地說著話。


    “我一直都這麽勤快,你要是多給我機會,我還能更勤快!”趙硯欽端著放滿碗筷的大盆子就蹲在門外洗碗。


    闔家團圓的日子裏,她和趙硯欽都是沒有家的人。這個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也就趙硯欽了。


    因為有趙硯欽在,文海棠不覺得孤單,反而很安心。仿佛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文海棠收迴落在趙硯欽寬闊背脊上的目光,放空自己在炕上發呆。


    她不想家,不想家人,唯一讓她想起的就是上一世與趙硯欽的每一迴守歲。


    那時候的趙硯欽很忙,即使是年末也照樣的忙。忙著應付各個地盤上送過來的孝敬,忙著聯絡各方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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