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鳳和吳霞的工作效率非常高,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摸清了宿舍區每戶人家的養雞數量。


    主要是她們自己也住在這一片,對周邊的鄰居家的情況都了如指掌,隻需走訪一些不熟悉的人家就行了。


    宿舍區的人多半都是需要上班的,家屬人數不多。上班時間,家裏沒人,待在人家的雞窩前數數,速度也快的。


    而西區那邊就更簡單了,都不用去走訪。自建房屋的多半都是帶著家屬的,家家戶戶都養雞。隻需要帶著人來次突擊檢查,當場抓獲就行了。


    趁熱打鐵,趙主任立馬就帶了人手展開了一輪收割雞的爭奪戰。


    因為有人舉報超額養雞的現象,所以工會在西區這裏著重開展一次大規模的突擊檢查。


    隨著一隻一隻的母雞或者還沒打鳴的雞崽子被塞進了麻袋裏,另一邊,隨車迴來的雞棚搭建材料也到了。


    突擊檢查完西區也就到了下班的時間,趙春鳳手拿大喇叭先好一番強調了礦區的規章製度,又提出了這次的檢查意義。


    然後比在西區更簡單粗暴地提出:“各家各戶請自覺地將多餘的雞上繳到我這裏來,我這裏都有提前做好的家庭調查,如有隱瞞,取消該家庭在職人員的年終獎與最優秀職工的提名。”


    關係工資的事情,大家隻得咬牙交出了多出份額的雞來。


    大喇叭裏的聲音一直不停歇,“如果有隱瞞,一經被發現不但要罰寫檢查書更要當著所有鄰居的麵當眾朗讀,接受民眾的批評----”


    已經交完五隻雞的文海棠內心抖了抖。


    她差點就被當眾批了麽,怪嚇人的。想到上一世的某些場景,即使這裏位處偏遠,但也有了初始的模型。


    她還是老老實實隻養自己的三隻雞吧。


    那五個屁股銀行就當是為買她的安心做貢獻了。


    人群裏已經有人在憤憤不平地低聲咒罵哪個殺千刀的舉報了這事,各個看著地上越堆越多的雞,眼睛都氣紅了。恨不得當場揪出那個嘴碎的人來,啐她一臉唾沫星子。


    文海棠不動聲色地在人群裏掃視一圈,想看看桂花嬸子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受不太好吧。


    即使現在沒人知道是誰寫了那封舉報信,之後也會有人通過各種渠道去打聽到底是誰的。


    這件事在礦區廠委那裏本不是什麽大事,但在宿舍區,在家屬群裏卻不是小事。


    經手的人多了,總有不小心說漏嘴的。


    她正勾著嘴角竊喜著找人呢,猝不及防陷進了一雙冷靜深邃的眼睛裏。


    趙硯欽站在人群裏靜靜的看著她。


    文海棠的笑一下子淡了,被他這樣的注視著,就好像她在他眼裏沒有穿衣服一樣,赤裸裸的。


    他看穿了她的一切。


    文海棠想要移開眼睛,但他卻死死鎖住了她。


    直到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頭,拍了拍,很快收迴。“不心疼,三隻雞生蛋也夠你吃的。”隻要她沒事就好。


    文海棠轉頭就看到雲一則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她笑了笑,抬手捂嘴悄悄的說:“不心疼,晚上吃雞。”


    再轉身迴去看時,人群裏已經沒有趙硯欽的身影。


    其實,文海棠超額的有六隻,但她隻交出去了五隻雞,還有一隻一大早就讓雲一則殺好了,留著晚上吃呢。


    大家上繳了雞,趙春鳳又帶著人一一檢查了每家的雞窩,確保每家每戶都是三隻以下的雞後,帶著上繳迴來的雞浩浩蕩蕩地走了。


    趙春鳳覺得這是她擔任主任以來做的最氣派的事情了。


    宿舍區終於恢複了平常的煙火氣。


    隨著廊簷下的爐煙嫋嫋升起的,還有不容忽視的低低的討論謾罵聲。


    桂花嬸子家今天沒有人出來做飯,一家人都在屋裏安安靜靜地待著。她家也上繳了三隻雞,心疼得她連晚飯都吃不下。


    “媽,都是你,讓我寫那份舉報信,害得我家也丟了三隻雞。那三隻雞要是燉給丫丫吃多好,便宜了工會了。”桂花嬸子的兒媳婦抱著女兒不停地抱怨。


    “我還不是為了你,為了丫丫。要不是她不肯跟我換母雞,我怎麽會去舉報她。她養的雞天天能生那麽多的蛋,跟我換一換又怎麽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們!”桂花嬸子氣得直捶胸口。


    “媽,我看海棠那丫頭就上繳了五隻雞!她明明養了九隻!”


    桂花嬸子兒媳婦一聽更急了,對著丈夫就是吼:“幹啥,你又想要搞舉報?你別忘了今天來大檢查的是工會的人,而人文海棠就是在工會上班的。”


    “那他們這是包庇,更要舉報了!”


    桂花嬸子也不甘,但她卻不敢再舉報了。


    “你信不信今晚上吃雞的人家不止文海棠一個,手快打死一兩隻雞藏起來的大有人在,要是工會查得太嚴的話,反而會引起大家的公憤。”


    桂花嬸子兒媳婦又說,“況且人家工會的人都檢查完走人了,你再去舉報,等人來查,你能拿得出證據麽?”


    吃都吃了,還能有什麽證據呢。


    像是為了應證她的話,外麵絲絲縷縷的不知是誰家的雞肉的香味從四麵八方飄了過來,讓桂花嬸子想反駁的話頓時卡在了嗓子眼裏。


    文海棠又燉了一鍋蘑菇紅燒雞。這個關頭她也不能讓雲一則大喇喇地端著一盆雞肉去給趙硯欽,隻得讓雲一則去問問趙硯欽能不能來她這裏一起吃。


    不過雲一則很快就迴來了,隻說趙硯欽還沒迴來,他屋子裏也沒有亮燈。


    直到文海棠他們吃過了晚飯,趙硯欽也沒有迴來,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文海棠留了一碗雞肉扣在鍋裏,想著要是睡覺前她能遇見趙硯欽的話,就拿去給他當宵夜。


    不過,她多半是遇不見他的。


    臨睡時,文海棠出門倒洗腳水,正要迴屋,餘光瞥見西麵土坡子上有一道人影。


    仰著頭望向夜幕裏的彎月,背影顯得孤寂且落寞。


    文海棠將木盆靠放在牆邊,輕輕地朝他走了過去。


    “你怎麽在這裏?”站在土坡子下麵,文海棠揚著臉問。


    土坡子上的人一動不動,像雕塑一樣。


    “趙硯欽!”她喊。


    低低的聲音比夜色還涼,飄在空中,空蕩蕩的,“這裏的月亮好看!”


    “哦,那你看完早點迴去休息吧!”說完文海棠轉身走了。


    明明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偏偏故作風雅地爬到高處去賞月。還‘這裏的月亮好看’呢,哪裏的月亮不一樣啊。


    多日不見,還矯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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