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肯尼斯，你印堂發黑
人類惡，想要拯救世界 作者：愛敵意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冬木市，新都，被三首魔龍吞下的凱悅酒店內。
轟！
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撞擊到四周的牆壁上，引起整棟大樓的震動。
此刻，酒店全部樓層的地板都被貫穿，隻剩下最上方的天花板與最下方的地板。
每一層都隻剩下最邊沿的幾十厘米空處，就像大型生物腸道內隆起的環節一般，一圈一圈地呈裙帶邊狀均勻分布在牆壁上。
肯尼斯和索拉縮在頂層的角落裏，看著下方纏鬥的兩個“怪物”，瑟瑟發抖。
肯尼斯為什麽會這麽安靜，表現得像個膽小鬼？
即便無法摻和下方的“神話之戰”，隻要依靠著月靈髓液一層一層向下挪動，在羅穆路斯拖住阿茲·達哈卡的情況下，也是完全能夠帶著索拉逃生的。
可肯尼斯為什麽沒有行動？
答案很簡單。因為就算下去，也根本逃不掉。
這裏已經被侵蝕成“異世界”了。
並不是心象世界之類的固有結界，而是更粗暴的，直接把這棟大樓扔到了肯尼斯完全無法理解的超次元空間內。
就暫且稱之為“暗黑維度”吧。
但總之，不管叫什麽，都不是現在的肯尼斯能夠解析的東西，更不用說帶著索拉安全地離開。
在察覺到這個事實後，肯尼斯就頹廢了。
沒有辦法從這棟大樓離開的話，就算能夠下到最底層，又怎麽樣？
冒著被那個阿茲·達哈卡捶爆狗頭的風險下去，也隻是換個地方看戲而已。
甚至地麵比頂層還要危險得多，因為那裏其實更容易變成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的戰場，受到波及。
即便是心底裏十分驕傲的肯尼斯也知道，這種級別的對壘，他敢不知死活地伸出爪子礙事，下一秒就要直接被打斷。
他是驕傲，不是腦殘，沒有要給怪物送點心的打算。
現在，他和索拉能不能活下來，就完全取決於羅穆路斯了。
肯尼斯可不認為，一個一出場就屠光整個酒店、渾身纏滿惡意的三頭龍，會好心到放過他們兩個甜點。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惡，三基之魔力爐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惶恐之中，肯尼斯有些惱怒又有些憂慮地自言自語道。
在剛剛的騷亂中——準確來說，是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從下麵衝上來，把整層樓的地板掀飛的時候，他特意帶來的三基之魔力爐，也跟著他的行李一同被甩飛了。
那可是相當貴重的魔術道具，堪稱埃爾梅羅家族的至上禮裝。
要是因為肯尼斯的獨斷專行弄壞了的話，就算是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魔術道具……
要是找不迴來的話，肯尼斯接下來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埃爾梅羅家族說不定也要因此背上數額不小的債務。
然而，比起這個，現在還有更糟糕的事情。
——肯尼斯擔憂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妻。
由於失去了三基之魔力爐的支持，接下來羅穆路斯消耗的所有魔力都得從索拉身上扣掉。
而這一巨大支出，按照之前的經驗來估算，必定不是索拉能夠全額包攬的。
雖然現在還沒什麽，但隨著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的戰鬥不斷持續下去，出現那樣的狀況幾乎是板上釘釘。
必須得快點想想辦法才行。
肯尼斯在心底念道。
而下方，接近酒店11層左右的位置，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還在交鋒。
砰——！
羅穆路斯將阿茲·達哈卡中間的龍頭壓進牆壁，犁了一路，然後又在另外兩顆頭顱快要咬到自己的時候將它甩飛。
阿茲·達哈卡砸中另一邊的牆壁，瞬息間就翻過身來，雙腳一蹬，又衝向羅穆路斯。
羅穆路斯眼神一厲，以手掌作刃，揮向阿茲·達哈卡。
兩者接觸，羅穆路斯被阿茲·達哈卡用拳頭擊中臉頰，但並未後退。
相反，阿茲·達哈卡則是被劃破胸膛，灑下鮮血。
兩人對視，同時出拳，震退對方。
羅穆路斯緩緩飄動，觀察著三首邪龍的狀態。
阿茲·達哈卡對此毫不在乎，咧開嘴巴，用充斥著惡意的瞪視反擊羅穆路斯的視線。
在他的胸膛上，一道不淺的傷口正如沸騰的噴泉一般，源源不斷地濺射出泥漿般的黑血，灑落在地麵與牆壁上。
那些血緊接著又化作油燃燒起來，讓整棟大樓內都滿溢惡念的魔力。
在實質化的魔力中，與黑血接觸的木屑也好，石磚也好，全都被同化、扭曲，變成異形的毒蛇、老鼠、昆蟲……
無數種怪物從陰影之中爬出，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毒視線望向羅穆路斯。
其中不乏有之前在酒店內屠殺人類的，形似阿茲·達哈卡的劣化龍魔，此刻正盯著羅穆路斯，口中流下垂涎的口水。
“原來如此。”
在濃重的惡意的包圍中，羅穆路斯看懂了。
眼前的這頭三首魔龍，正從自身源源不斷地湧出「惡念」的引誘。
而那個禦主的身上也有同等的特性。
雖然等級和龍魔無法相提並論，但也能揭示，他們之間絕對不會僅僅是禦主和從者這樣簡單的關係。
這也是為什麽自他們接近之後，人心就格外的容易被挑撥。
另外，與傳說中一樣，三首的魔龍——阿茲·達哈卡就算被傷到其身體，傷口處也會湧現出邪惡的生物，幫助他作戰。
若是實力稍弱一點的對手，僅憑這一點，就是能讓他們“感到絕望”程度的束手無策。
就算是對羅穆路斯來說，這些東西也相當煩人。
而且，象征著痛苦、苦惱、死亡的惡龍阿茲·達哈卡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善良存在的威脅。因此，據說隻要是善神，就無法真正殺死它。
很不巧的是，羅穆路斯雖然屬性上是明晃晃的「混沌·中庸」，但作為羅馬的至高神祖而受到供奉、受眾人期待而成為神明的他，當然不可能被當成什麽惡神來看待。
就算有著破壞性的一麵，整體的傾向也偏向於善。
所以，一定程度上來說，羅穆路斯也會受到這一點的製約，無法徹底消滅阿茲·達哈卡的存在。
這就是作為二元論最大魔王——安哥拉曼紐的傾心傑作的特權。
連這種空子都可以鑽，屬實是讓人惡心得胃疼。
羅穆路斯麵無表情地分析著狀況，揮手灑下數十枚深紅色魔力彈，將地麵上以及順著牆壁向上攀爬的魔獸挫骨揚灰。
若是正常情況下，這棟樓早該塌了。
隻不過阿茲·達哈卡似乎有意維持著大樓的穩固，不想讓它這麽快就坍塌。
也就是說……拖延時間嗎？
羅穆路斯順著思路繼續盤算對方的目的。
隻不過，阿茲·達哈卡顯然不可能放任羅穆路斯無視自己，擱那一個人陷入沉思。
“■■■■！”
他發出一聲興奮的吼叫，挺直身子。
緊接著，他左右兩條脖子以驚爆眼球的方式極速伸長，兩顆頭顱衝著羅穆路斯咬去。
要是以諾修斯在這裏，多少得吐槽兩句，這貨是不是跟伊凡雷帝學的。
不，要是按照誕生的先後順序來看，似乎應該說是伊凡雷帝“偷師”阿茲·達哈卡？
還是說，不管是不是頭，隻要肩膀以上的部分有三個東西，都會拐到這一招上來？
明明根本沒什麽實用性的來著。
見兩顆龍頭衝自己襲來，羅穆路斯側身躲閃，手中冒出深紅色的威光，擊中兩顆腦袋。
兩顆龍頭皆哀嚎一聲，有一半被打得碎裂。它們快速地縮迴去，迴到正常的狀態。
“嗬哈哈哈——！”
兩顆腦袋幾乎被打成爛肉，不斷滴下黑血，但阿茲·達哈卡反而用手捂住中間的臉，放肆地大笑起來。
他揮起手臂，那些浸染了他和他血中誕生的魔物的血的地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酒店的下層變成一片火海，熱量不斷向上升騰。
惡念在燃燒。阿茲·達哈卡的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如同流動岩漿一般的黑紅紋路。
與言峰綺禮的聖痕完全不同。當那文字一般的圖樣在阿茲·達哈卡身體的各個角落蔓延開來，他的氣息便立刻狂增、暴增、勁增，抵達全新的境界。
“幾百人的惡念，當作薪柴燃燒的話，也足夠支撐幾分鍾了。”
三首的魔龍活動著筋骨，滿是惡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羅穆路斯。
惡意自穹頂如海嘯般落下，令躲藏在上層的兩人幾乎要窒息。
羅穆路斯麵無表情地看著這眼中滿是“想要扭斷你的四肢，摘下你的頭顱，將你沉入永劫”的惡念，蠢蠢欲動的魔龍，捕捉到了一直以來的違和之處。
“原來如此，是影子嗎？”
羅穆路斯一語道破了眼前這三頭龍的本質。
不是指它是阿茲·達哈卡的影子，而是指如今現身在世界上的龍魔「阿茲·達哈卡」本身就是一個影子。
作為與英靈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形式現界，並非所謂的「記錄」，而是真正的本人。
現在在這裏的，是蛇王紮哈克之於阿茲·達哈卡一樣的化身。
也即暗黑神話的再臨。
一般來說，這是不行的，尤其是阿茲·達哈卡這種特殊存在。
但是……
“果然，環境改變了嗎？”
羅穆路斯默然。
看來「祂」在進行計劃之前，早就布置好了前置條件。
“敏銳的嗅覺。但即便你意識到了，現在又能做些什麽？”
阿茲·達哈卡猙獰一笑，身後隨意晃動著的尾巴瞬間甩出音爆。
酒店的牆壁被魔龍的甩尾隔空割出裂痕。他的身影也同一時間消失，再次與羅穆路斯纏鬥起來。
“龍公為何實行如此原始的戰法？是在享受著激烈的對撞嗎？”
言峰綺禮就背手站在與肯尼斯和索拉同一層的另一個角落裏，用事不關己的輕鬆態度問道。
什麽時候？！
肯尼斯這才發現，對麵的邊沿上居然站著個人。
他趕緊把索拉護在身後，操控著月靈髓液，作出防禦預備的姿態。
“你問我為什麽不使用魔術？”
“哈，別在那裏惹人發笑了。”
阿茲·達哈卡用左邊的頭顱瞥了言峰綺禮一眼，嗤笑道。
雖然沒有明說，身體也還在不斷地與羅穆路斯交手，但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
“對這個男人，那些小聰明是沒用的。賣弄狡詐隻會顯得愚蠢。”
“而且，把那兩個弱者的魔力耗幹了，誰來承受我的蹂躪？”
“倒是你，連惡念的魔神都想要坑害，不覺得太可笑了一點嗎？”
阿茲·達哈卡反問道。
正如他所言，他的千種魔術在正式的戰鬥中很少會用到，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千種魔術能夠對付的敵人，他憑借著正麵作戰也能幹掉。他幹不掉的敵人，千種魔術也隻能起到騷擾作用。
隻有少數情況下，他才會用出其中的一兩種作為特定的對策方案。
而現在，顯然不是那種狀況。
“不過說得也有道理，純粹的肉搏確實不是什麽好主意。”
阿茲·達哈卡撫摸了一下胸膛，感知著那因羅穆路斯的攻擊而扭曲的概念。
“「羅馬」啊……帶著這東西作戰的話，隻要沒有辦法碾壓，就會被一步一步地抹平差距，最後斬於馬下吧。”
“可惜的是，你的身上惡念太過稀薄，我沒辦法做到同等的事情。”
三首的魔龍帶著嗤笑，對羅穆路斯說道。
羅穆路斯微微皺眉。
惡念燃燒得更加厲害了。
阿茲·達哈卡的背後伸出三個漆黑中帶著零星紅色的火焰狀頭顱。
似龍而非龍，似蛇而非蛇。
那惡意的集合體聚集成魔龍垂涎欲滴的新的三首，散發出羅穆路斯都感到沉重的悶熱。
“將人類神話中的「阿茲·達哈卡」所代表的惡意的概念召喚到自己身上了嗎？”
“不，原理似乎和血中的魔物有所相似。那也就是說，不是「召喚」，而是讓它「誕生」了嗎？”
羅穆路斯冷靜地分析道。
真不愧是安哥拉曼紐的子嗣。
他在《水之讚美詩》中被稱為安哥拉曼紐所創造的，最強大的、惡魔般的德魯伊，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在神話中並沒有彰顯可怕實力的事跡而僅僅隻有吃掉三分之一世界的預言，還因為和作為人間化身的蛇王紮哈克被視為同一體而顯得有點丟人，但這並不能影響他真正的實力。
阿茲·達哈卡本身究竟是龍還是蛇，也是沒有辦法確定的事情。
就像是薛定諤的貓一樣，兩種都是完全合理且完全正確的結果。
龍也可以是蛇，蛇也可以是龍。
經年累月的神話雖然可以扭曲現實，但正是因為如此，往往才會使得事情更加複雜。
唿——！
火焰向著上層蒸騰，沉重而悶熱的空氣讓肯尼斯汗流浹背。
他側著身子，謹慎地盯著一臉從容的言峰綺禮，另一邊的右手則是悄悄準備著魔術。
這時候，言峰綺禮突然動手了。
咻！
三把黑鍵輕而易舉地打穿月靈髓液，擦著肯尼斯的鼻子飛過，插進牆壁裏。
肯尼斯連忙躲閃了幾步，結果一腳踩空，差點掉下去。
要不是索拉眼疾手快，拉住了他，那肯尼斯就要在這裏領盒飯了。
“真是危險啊。我想你不用那麽緊張，肯尼斯先生。我對兩位沒有惡意，襲擊也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言峰綺禮慢悠悠地拍了拍肩上的灰塵，又將手背到身後。
“你把我當傻子？”
肯尼斯一臉怒容。
他的腦袋剛剛可是差點就要像個西瓜一樣被捅爛了！
“不信任我麽。”
“哼哼哼……”
“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一點有趣的消息吧。”
言峰綺禮看著眼前這個警惕的男人，眼中破天荒地出現一絲憐憫。
當然，更多的還是愉悅。
“幹，幹什麽了？”
肯尼斯稍稍往索拉身前挪了一點。
“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有一個有趣的環節，涉及到其他的世界。”
言峰綺禮微笑著，不慌不忙地解答道，仿佛他真的是個為迷途羔羊指明方向的神父。
“其他世界？！”
肯尼斯瞪大了眼睛，本能地聯想到那位能夠幹涉平行世界的魔道元帥——寶石翁，基修亞·澤爾裏奇·修拜因奧古。
這“群”意圖不明的家夥，難不成也有接近第二法的手段嗎？
——肯尼斯的眼神中明顯透露出這樣的意味。
言峰綺禮見他根本沒有質疑情報的真實性，嗤笑他腦子宕機的同時又感到相當愉快。
因為這樣，就意味著不需要多費口舌了。
“在那位對其他的世界線進行觀測與幹涉的時候，我也托龍公的福而能分享到一部分的「知覺」。”
“因此，發現了一件相當有意思的事情。”
言峰綺禮的笑容愈發燦爛。
但相對的，他笑得越開心，越不懷好意，肯尼斯就越是不安。
“肯尼斯，對吧。”
言峰綺禮在肯尼斯不解的目光中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在我們觀測到的所有世界線裏，你沒有一次，能夠活下來。”
言峰綺禮帶著極其惡劣的幸災樂禍的笑容，講出了那個事實。
“什——！？”
肯尼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甚至連一直沉默的索拉都驚愕出聲。
“不管你怎麽掙紮，到最後都會死掉，變成你的學生——韋伯·維爾維特的墊腳石，讓他走得更遠。”
“即便是僥幸贏得了第四次聖杯戰爭，也會因為各種意外，比如返航的飛機突然爆炸，比如走在路上被隕石砸中，而失去生命。”
“肯尼斯，你這個人天生就注定好了，要給某個人讓路。”
“因為啊，世界需要他，需要你的學生，需要韋伯·維爾維特。”
“需要……埃爾梅羅二世。”
言峰綺禮的口中講著肯尼斯根本“無法理解”的荒誕話語。
肯尼斯很想說服自己，說眼前這個男人在胡說八道，說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麽可笑的事情，說他堂堂埃爾梅羅神童，沒有必死的道理。
但是肯尼斯卻很不幸地靈光一閃，突然理解了這現象存在的可能性。
知曉了這樣的事情，肯尼斯的雞皮頓時遍布全身，而冷汗更是狂飆！
“怎，怎會如此了？”
“一派胡言亂語，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毫無根據的事情嗎？！”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而已！”
肯尼斯漲紅了臉，虛張聲勢道。
就算真是這樣，那也是他和韋伯之間的事情，和眼前這個冒牌神父有什麽關係？
“哦？看來你還是沒有什麽實感啊。”
言峰綺禮仍然保持著他那令人作嘔的微笑。
“那不妨……親自見識一下吧？”
黑紅色的聖痕發出光芒，穿透了言峰綺禮的神父服，映入肯尼斯的眼簾。
與此同時，肯尼斯的意識陷入黑暗。
“肯尼斯？”
“肯尼斯！”
耳邊，傳來某人焦急的聲音。
轟！
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撞擊到四周的牆壁上，引起整棟大樓的震動。
此刻，酒店全部樓層的地板都被貫穿，隻剩下最上方的天花板與最下方的地板。
每一層都隻剩下最邊沿的幾十厘米空處，就像大型生物腸道內隆起的環節一般，一圈一圈地呈裙帶邊狀均勻分布在牆壁上。
肯尼斯和索拉縮在頂層的角落裏，看著下方纏鬥的兩個“怪物”，瑟瑟發抖。
肯尼斯為什麽會這麽安靜，表現得像個膽小鬼？
即便無法摻和下方的“神話之戰”，隻要依靠著月靈髓液一層一層向下挪動，在羅穆路斯拖住阿茲·達哈卡的情況下，也是完全能夠帶著索拉逃生的。
可肯尼斯為什麽沒有行動？
答案很簡單。因為就算下去，也根本逃不掉。
這裏已經被侵蝕成“異世界”了。
並不是心象世界之類的固有結界，而是更粗暴的，直接把這棟大樓扔到了肯尼斯完全無法理解的超次元空間內。
就暫且稱之為“暗黑維度”吧。
但總之，不管叫什麽，都不是現在的肯尼斯能夠解析的東西，更不用說帶著索拉安全地離開。
在察覺到這個事實後，肯尼斯就頹廢了。
沒有辦法從這棟大樓離開的話，就算能夠下到最底層，又怎麽樣？
冒著被那個阿茲·達哈卡捶爆狗頭的風險下去，也隻是換個地方看戲而已。
甚至地麵比頂層還要危險得多，因為那裏其實更容易變成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的戰場，受到波及。
即便是心底裏十分驕傲的肯尼斯也知道，這種級別的對壘，他敢不知死活地伸出爪子礙事，下一秒就要直接被打斷。
他是驕傲，不是腦殘，沒有要給怪物送點心的打算。
現在，他和索拉能不能活下來，就完全取決於羅穆路斯了。
肯尼斯可不認為，一個一出場就屠光整個酒店、渾身纏滿惡意的三頭龍，會好心到放過他們兩個甜點。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惡，三基之魔力爐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惶恐之中，肯尼斯有些惱怒又有些憂慮地自言自語道。
在剛剛的騷亂中——準確來說，是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從下麵衝上來，把整層樓的地板掀飛的時候，他特意帶來的三基之魔力爐，也跟著他的行李一同被甩飛了。
那可是相當貴重的魔術道具，堪稱埃爾梅羅家族的至上禮裝。
要是因為肯尼斯的獨斷專行弄壞了的話，就算是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魔術道具……
要是找不迴來的話，肯尼斯接下來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埃爾梅羅家族說不定也要因此背上數額不小的債務。
然而，比起這個，現在還有更糟糕的事情。
——肯尼斯擔憂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妻。
由於失去了三基之魔力爐的支持，接下來羅穆路斯消耗的所有魔力都得從索拉身上扣掉。
而這一巨大支出，按照之前的經驗來估算，必定不是索拉能夠全額包攬的。
雖然現在還沒什麽，但隨著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的戰鬥不斷持續下去，出現那樣的狀況幾乎是板上釘釘。
必須得快點想想辦法才行。
肯尼斯在心底念道。
而下方，接近酒店11層左右的位置，羅穆路斯和阿茲·達哈卡還在交鋒。
砰——！
羅穆路斯將阿茲·達哈卡中間的龍頭壓進牆壁，犁了一路，然後又在另外兩顆頭顱快要咬到自己的時候將它甩飛。
阿茲·達哈卡砸中另一邊的牆壁，瞬息間就翻過身來，雙腳一蹬，又衝向羅穆路斯。
羅穆路斯眼神一厲，以手掌作刃，揮向阿茲·達哈卡。
兩者接觸，羅穆路斯被阿茲·達哈卡用拳頭擊中臉頰，但並未後退。
相反，阿茲·達哈卡則是被劃破胸膛，灑下鮮血。
兩人對視，同時出拳，震退對方。
羅穆路斯緩緩飄動，觀察著三首邪龍的狀態。
阿茲·達哈卡對此毫不在乎，咧開嘴巴，用充斥著惡意的瞪視反擊羅穆路斯的視線。
在他的胸膛上，一道不淺的傷口正如沸騰的噴泉一般，源源不斷地濺射出泥漿般的黑血，灑落在地麵與牆壁上。
那些血緊接著又化作油燃燒起來，讓整棟大樓內都滿溢惡念的魔力。
在實質化的魔力中，與黑血接觸的木屑也好，石磚也好，全都被同化、扭曲，變成異形的毒蛇、老鼠、昆蟲……
無數種怪物從陰影之中爬出，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毒視線望向羅穆路斯。
其中不乏有之前在酒店內屠殺人類的，形似阿茲·達哈卡的劣化龍魔，此刻正盯著羅穆路斯，口中流下垂涎的口水。
“原來如此。”
在濃重的惡意的包圍中，羅穆路斯看懂了。
眼前的這頭三首魔龍，正從自身源源不斷地湧出「惡念」的引誘。
而那個禦主的身上也有同等的特性。
雖然等級和龍魔無法相提並論，但也能揭示，他們之間絕對不會僅僅是禦主和從者這樣簡單的關係。
這也是為什麽自他們接近之後，人心就格外的容易被挑撥。
另外，與傳說中一樣，三首的魔龍——阿茲·達哈卡就算被傷到其身體，傷口處也會湧現出邪惡的生物，幫助他作戰。
若是實力稍弱一點的對手，僅憑這一點，就是能讓他們“感到絕望”程度的束手無策。
就算是對羅穆路斯來說，這些東西也相當煩人。
而且，象征著痛苦、苦惱、死亡的惡龍阿茲·達哈卡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善良存在的威脅。因此，據說隻要是善神，就無法真正殺死它。
很不巧的是，羅穆路斯雖然屬性上是明晃晃的「混沌·中庸」，但作為羅馬的至高神祖而受到供奉、受眾人期待而成為神明的他，當然不可能被當成什麽惡神來看待。
就算有著破壞性的一麵，整體的傾向也偏向於善。
所以，一定程度上來說，羅穆路斯也會受到這一點的製約，無法徹底消滅阿茲·達哈卡的存在。
這就是作為二元論最大魔王——安哥拉曼紐的傾心傑作的特權。
連這種空子都可以鑽，屬實是讓人惡心得胃疼。
羅穆路斯麵無表情地分析著狀況，揮手灑下數十枚深紅色魔力彈，將地麵上以及順著牆壁向上攀爬的魔獸挫骨揚灰。
若是正常情況下，這棟樓早該塌了。
隻不過阿茲·達哈卡似乎有意維持著大樓的穩固，不想讓它這麽快就坍塌。
也就是說……拖延時間嗎？
羅穆路斯順著思路繼續盤算對方的目的。
隻不過，阿茲·達哈卡顯然不可能放任羅穆路斯無視自己，擱那一個人陷入沉思。
“■■■■！”
他發出一聲興奮的吼叫，挺直身子。
緊接著，他左右兩條脖子以驚爆眼球的方式極速伸長，兩顆頭顱衝著羅穆路斯咬去。
要是以諾修斯在這裏，多少得吐槽兩句，這貨是不是跟伊凡雷帝學的。
不，要是按照誕生的先後順序來看，似乎應該說是伊凡雷帝“偷師”阿茲·達哈卡？
還是說，不管是不是頭，隻要肩膀以上的部分有三個東西，都會拐到這一招上來？
明明根本沒什麽實用性的來著。
見兩顆龍頭衝自己襲來，羅穆路斯側身躲閃，手中冒出深紅色的威光，擊中兩顆腦袋。
兩顆龍頭皆哀嚎一聲，有一半被打得碎裂。它們快速地縮迴去，迴到正常的狀態。
“嗬哈哈哈——！”
兩顆腦袋幾乎被打成爛肉，不斷滴下黑血，但阿茲·達哈卡反而用手捂住中間的臉，放肆地大笑起來。
他揮起手臂，那些浸染了他和他血中誕生的魔物的血的地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酒店的下層變成一片火海，熱量不斷向上升騰。
惡念在燃燒。阿茲·達哈卡的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如同流動岩漿一般的黑紅紋路。
與言峰綺禮的聖痕完全不同。當那文字一般的圖樣在阿茲·達哈卡身體的各個角落蔓延開來，他的氣息便立刻狂增、暴增、勁增，抵達全新的境界。
“幾百人的惡念，當作薪柴燃燒的話，也足夠支撐幾分鍾了。”
三首的魔龍活動著筋骨，滿是惡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羅穆路斯。
惡意自穹頂如海嘯般落下，令躲藏在上層的兩人幾乎要窒息。
羅穆路斯麵無表情地看著這眼中滿是“想要扭斷你的四肢，摘下你的頭顱，將你沉入永劫”的惡念，蠢蠢欲動的魔龍，捕捉到了一直以來的違和之處。
“原來如此，是影子嗎？”
羅穆路斯一語道破了眼前這三頭龍的本質。
不是指它是阿茲·達哈卡的影子，而是指如今現身在世界上的龍魔「阿茲·達哈卡」本身就是一個影子。
作為與英靈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形式現界，並非所謂的「記錄」，而是真正的本人。
現在在這裏的，是蛇王紮哈克之於阿茲·達哈卡一樣的化身。
也即暗黑神話的再臨。
一般來說，這是不行的，尤其是阿茲·達哈卡這種特殊存在。
但是……
“果然，環境改變了嗎？”
羅穆路斯默然。
看來「祂」在進行計劃之前，早就布置好了前置條件。
“敏銳的嗅覺。但即便你意識到了，現在又能做些什麽？”
阿茲·達哈卡猙獰一笑，身後隨意晃動著的尾巴瞬間甩出音爆。
酒店的牆壁被魔龍的甩尾隔空割出裂痕。他的身影也同一時間消失，再次與羅穆路斯纏鬥起來。
“龍公為何實行如此原始的戰法？是在享受著激烈的對撞嗎？”
言峰綺禮就背手站在與肯尼斯和索拉同一層的另一個角落裏，用事不關己的輕鬆態度問道。
什麽時候？！
肯尼斯這才發現，對麵的邊沿上居然站著個人。
他趕緊把索拉護在身後，操控著月靈髓液，作出防禦預備的姿態。
“你問我為什麽不使用魔術？”
“哈，別在那裏惹人發笑了。”
阿茲·達哈卡用左邊的頭顱瞥了言峰綺禮一眼，嗤笑道。
雖然沒有明說，身體也還在不斷地與羅穆路斯交手，但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
“對這個男人，那些小聰明是沒用的。賣弄狡詐隻會顯得愚蠢。”
“而且，把那兩個弱者的魔力耗幹了，誰來承受我的蹂躪？”
“倒是你，連惡念的魔神都想要坑害，不覺得太可笑了一點嗎？”
阿茲·達哈卡反問道。
正如他所言，他的千種魔術在正式的戰鬥中很少會用到，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千種魔術能夠對付的敵人，他憑借著正麵作戰也能幹掉。他幹不掉的敵人，千種魔術也隻能起到騷擾作用。
隻有少數情況下，他才會用出其中的一兩種作為特定的對策方案。
而現在，顯然不是那種狀況。
“不過說得也有道理，純粹的肉搏確實不是什麽好主意。”
阿茲·達哈卡撫摸了一下胸膛，感知著那因羅穆路斯的攻擊而扭曲的概念。
“「羅馬」啊……帶著這東西作戰的話，隻要沒有辦法碾壓，就會被一步一步地抹平差距，最後斬於馬下吧。”
“可惜的是，你的身上惡念太過稀薄，我沒辦法做到同等的事情。”
三首的魔龍帶著嗤笑，對羅穆路斯說道。
羅穆路斯微微皺眉。
惡念燃燒得更加厲害了。
阿茲·達哈卡的背後伸出三個漆黑中帶著零星紅色的火焰狀頭顱。
似龍而非龍，似蛇而非蛇。
那惡意的集合體聚集成魔龍垂涎欲滴的新的三首，散發出羅穆路斯都感到沉重的悶熱。
“將人類神話中的「阿茲·達哈卡」所代表的惡意的概念召喚到自己身上了嗎？”
“不，原理似乎和血中的魔物有所相似。那也就是說，不是「召喚」，而是讓它「誕生」了嗎？”
羅穆路斯冷靜地分析道。
真不愧是安哥拉曼紐的子嗣。
他在《水之讚美詩》中被稱為安哥拉曼紐所創造的，最強大的、惡魔般的德魯伊，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在神話中並沒有彰顯可怕實力的事跡而僅僅隻有吃掉三分之一世界的預言，還因為和作為人間化身的蛇王紮哈克被視為同一體而顯得有點丟人，但這並不能影響他真正的實力。
阿茲·達哈卡本身究竟是龍還是蛇，也是沒有辦法確定的事情。
就像是薛定諤的貓一樣，兩種都是完全合理且完全正確的結果。
龍也可以是蛇，蛇也可以是龍。
經年累月的神話雖然可以扭曲現實，但正是因為如此，往往才會使得事情更加複雜。
唿——！
火焰向著上層蒸騰，沉重而悶熱的空氣讓肯尼斯汗流浹背。
他側著身子，謹慎地盯著一臉從容的言峰綺禮，另一邊的右手則是悄悄準備著魔術。
這時候，言峰綺禮突然動手了。
咻！
三把黑鍵輕而易舉地打穿月靈髓液，擦著肯尼斯的鼻子飛過，插進牆壁裏。
肯尼斯連忙躲閃了幾步，結果一腳踩空，差點掉下去。
要不是索拉眼疾手快，拉住了他，那肯尼斯就要在這裏領盒飯了。
“真是危險啊。我想你不用那麽緊張，肯尼斯先生。我對兩位沒有惡意，襲擊也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言峰綺禮慢悠悠地拍了拍肩上的灰塵，又將手背到身後。
“你把我當傻子？”
肯尼斯一臉怒容。
他的腦袋剛剛可是差點就要像個西瓜一樣被捅爛了！
“不信任我麽。”
“哼哼哼……”
“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一點有趣的消息吧。”
言峰綺禮看著眼前這個警惕的男人，眼中破天荒地出現一絲憐憫。
當然，更多的還是愉悅。
“幹，幹什麽了？”
肯尼斯稍稍往索拉身前挪了一點。
“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有一個有趣的環節，涉及到其他的世界。”
言峰綺禮微笑著，不慌不忙地解答道，仿佛他真的是個為迷途羔羊指明方向的神父。
“其他世界？！”
肯尼斯瞪大了眼睛，本能地聯想到那位能夠幹涉平行世界的魔道元帥——寶石翁，基修亞·澤爾裏奇·修拜因奧古。
這“群”意圖不明的家夥，難不成也有接近第二法的手段嗎？
——肯尼斯的眼神中明顯透露出這樣的意味。
言峰綺禮見他根本沒有質疑情報的真實性，嗤笑他腦子宕機的同時又感到相當愉快。
因為這樣，就意味著不需要多費口舌了。
“在那位對其他的世界線進行觀測與幹涉的時候，我也托龍公的福而能分享到一部分的「知覺」。”
“因此，發現了一件相當有意思的事情。”
言峰綺禮的笑容愈發燦爛。
但相對的，他笑得越開心，越不懷好意，肯尼斯就越是不安。
“肯尼斯，對吧。”
言峰綺禮在肯尼斯不解的目光中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在我們觀測到的所有世界線裏，你沒有一次，能夠活下來。”
言峰綺禮帶著極其惡劣的幸災樂禍的笑容，講出了那個事實。
“什——！？”
肯尼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甚至連一直沉默的索拉都驚愕出聲。
“不管你怎麽掙紮，到最後都會死掉，變成你的學生——韋伯·維爾維特的墊腳石，讓他走得更遠。”
“即便是僥幸贏得了第四次聖杯戰爭，也會因為各種意外，比如返航的飛機突然爆炸，比如走在路上被隕石砸中，而失去生命。”
“肯尼斯，你這個人天生就注定好了，要給某個人讓路。”
“因為啊，世界需要他，需要你的學生，需要韋伯·維爾維特。”
“需要……埃爾梅羅二世。”
言峰綺禮的口中講著肯尼斯根本“無法理解”的荒誕話語。
肯尼斯很想說服自己，說眼前這個男人在胡說八道，說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麽可笑的事情，說他堂堂埃爾梅羅神童，沒有必死的道理。
但是肯尼斯卻很不幸地靈光一閃，突然理解了這現象存在的可能性。
知曉了這樣的事情，肯尼斯的雞皮頓時遍布全身，而冷汗更是狂飆！
“怎，怎會如此了？”
“一派胡言亂語，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毫無根據的事情嗎？！”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而已！”
肯尼斯漲紅了臉，虛張聲勢道。
就算真是這樣，那也是他和韋伯之間的事情，和眼前這個冒牌神父有什麽關係？
“哦？看來你還是沒有什麽實感啊。”
言峰綺禮仍然保持著他那令人作嘔的微笑。
“那不妨……親自見識一下吧？”
黑紅色的聖痕發出光芒，穿透了言峰綺禮的神父服，映入肯尼斯的眼簾。
與此同時，肯尼斯的意識陷入黑暗。
“肯尼斯？”
“肯尼斯！”
耳邊，傳來某人焦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