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看到的是瑰麗的星空。


    但是,和從前所見的不同,那裏的底色是沉悶的暗紅色。


    就像冷卻了的,某人的血。


    ……


    抬起手,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自己如今的姿態想必很難看吧。


    這具肉體到現在還是幼體,而且一直在瀕臨……不,應該說是一直處在吊著一口氣的狀態。


    何等的狼狽,何等的醜態。


    本來餘就應該一點點往自我毀壞的地方傾斜了,到底是哪個蠢貨拉住了餘收迴來的手?


    啊,是他啊。


    明明都沒有見過。


    明明無論如何搜腸刮肚,都想不起任何一點交集。


    可是卻很討厭地拽著餘的手,撐開餘的眼皮,不肯讓餘入睡。


    三歲的小孩都不會這麽過分地撒嬌吧?


    更可恨的是,餘竟然不得不接受這個荒誕的事實——餘應當稱他為“父親”。


    嘖。


    就算自稱妻子也比這糟糕的狀況要好。


    不過算了。


    餘是災厄之獸,倫理道德這種東西對餘來說就是笑話。


    對他來說也一樣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對餘懷有思念,但既然餘的誕生是出自他手,那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餘都該承認,他便是此身的歸屬之所。


    ……哈。


    反正餘也隻是喪家之犬罷了,失敗者就該有失敗者的樣子。


    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都隨便來吧。


    要是關住可憐小狗的牢籠什麽的,到現在也無所謂了。


    不過,多少還是希望他能帥氣一點,最起碼有個人樣,不然餘真的會感到反胃。


    ——盡管餘並不認為他會是那種窩囊貨色。


    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承認,餘確實有了好奇心。


    尤其是那隻死狐狸天天炫耀,搞得餘都有點心癢難耐了。


    要是童女的尼祿的話,一定會穿上花嫁直接大咧咧地跑過去的。


    可是餘……


    餘才不是放不下麵子,隻是還有許多事情想要搞清楚,所以沒空走上一趟而已。


    ——我用手撐住灰紅的磚瓦,坐起來,因突然襲來的暈眩感而加重了唿吸。


    我甩了甩腦袋,看向手邊。


    聖杯還是放在那裏。


    和那兩個礙事的小王冠一起,安靜地立在地板上。


    我歎了一口氣,將它們拿起,然後按照慣例檢查身體的狀況。


    啊……


    餘現在,可真是滿身瘡痍啊。


    別說從者了,連高等一點的使魔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幹掉吧。


    但是就結論而言,情況居然比餘預想之中還要好上許多。


    沒有禦主,沒有明確的魔力源,但餘這殘渣居然還存在著,沒有一點要衰竭的跡象。


    而且,四周雖然一副被戰火波及的廢墟模樣,卻根本見不到人影。


    更沒有前來討伐餘的英靈。


    這裏還真是安靜祥和到讓人有點惡寒了。


    搞不懂人理在思考什麽,竟然放任餘這種異形在外麵遊蕩,對這個螺旋證明世界也視而不見。


    甚至連一隻影子都沒有出現。


    搞什麽啊。


    餘可不是零落到alterego的形態,而是貨真價實的beast。


    瞧不起誰呢?


    ——我不爽地撇了撇嘴,穿戴整齊,向著外麵走去。


    不過也好,這樣的話餘也能清靜一段日子。


    到現在餘還沒有想好呢,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


    從已經變成一攤破爛的劇場裏麵走出來,順著有點眼熟但又相當陌生的道路一點一點地前進。


    餘並不著急。


    這裏沒有敵人,沒有朋友,沒有任何可以交談的智慧生物。


    隻有餘一個而已。


    可以大膽地放鬆神經,可以像隻猴子一樣竄來竄去,甚至可以什麽都不穿,盡情地繞著證明世界大跨步狂奔。


    但餘不會那樣做的。


    餘沒有莫名其妙的愛好。


    ——我停下腳步,站在兩邊都是漆黑深淵的道路邊緣,凝視著那遙遠的、位於世界中央的大玉座。


    看到這個,餘便想起不好的迴憶。


    就是在那裏,餘敗給了迦勒底,獸權也因此失散。


    ……真是遺憾,因為這個,餘手上的聖杯也不再是許願機,而隻是空的容器。


    這裏也不再是劇場,不再是飯桌,而隻是崩塌、歪曲、被扭曲的螺旋證明世界的殘骸……


    ……嗎?


    ——我皺起眉,對這種未知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事實就是這樣,餘並不清楚這裏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因為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在餘的掌握之中。


    這個證明世界和餘沒有關係。


    雖然也能勉強進行一點幹涉,但它是自然形成的,和餘親手創造的之間有著決定性的差距。


    ……也是,畢竟餘連“父親”長什麽樣子都完全不清楚。


    ——我自嘲地笑了笑。


    不用他人提醒,餘自己就能明白。因為太久沒有做出笑這個動作,搞得臉部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一定很滑稽吧,自己的表情。


    幸好,沒有任何人見識到餘的醜態。


    ——重新拉下臉,我開始繼續沿著道路行走。


    證明世界的構造對不熟悉這裏的人來說很複雜——雖然是這麽說,但其實就算熟悉,路也一樣難走。


    真是可恨,餘如今沒法飛翔啊……


    光靠雙腿想要走遍所有樓層的話,肯定會走得腿都要斷掉的。


    但是也不得不做了,這裏可不是嬌聲扮可愛就能變得應有盡有的美好地方。


    應該說,就算真是那種地方,餘也不會妥協著去做那種蠢事的。


    ——望著無比漫長的前路,德拉科冷著臉,邁開步子。


    ——————————————


    從地麵走到天空的穹頂上方,要花多久?


    我們偉大的實幹家——德拉科女士,用雙腳丈量出了這片大……不是,這條道路的長度。


    六個小時。


    在不間斷地行進了六個小時之後,德拉科終於來到了下一樓層——第七擬似特異點,黃金都市巴比倫的大門前。


    說是大門其實有點不準確,因為證明世界的樓層之間是斷裂的,單靠爬樓梯根本沒有辦法抵達上層。


    而眼前的這東西,正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才設置的,樓層間傳送魔術的終端。


    隻是過去德拉科擁有著單人來去自如的能力,其他家夥不是什麽大魔術師就是有神奇妙妙工具,所以根本用不上這東西,隻能讓它在這裏吃灰。


    “……唿。”


    德拉科泄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麵前的裝置。


    接下來……就要開始擬似特異點的探索了。


    想必這種周圍沒有任何生命打擾的日子也要在這裏結束了吧。


    隨之而來的是戰鬥,喧囂。


    還有理所當然的追殺……


    不知道現今存下的力量能不能應對。


    恐怕有點勉強吧。


    ——德拉科抿了抿唇,捏緊拳頭。


    但是她是不會退縮的。


    自己可是這證明世界裏最大的暴君,無論如何也沒有隨隨便便失敗的道理。


    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沙子一樣鬆散的從者群——要是被這種東西幹掉的話,身為獸的尊嚴就消滅得一絲都不剩了。


    怎麽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怒)?!


    就算要倒下,也要在最頂層才行。


    那樣才勉強算是符合自己的結局。


    所以,一定要把那些不知所謂圍過來的螞蟻,統統踩死!


    ——心懷著這樣的想法,德拉科繃緊神經,觸發了傳送裝置。


    隻是一瞬間而已,眼前的世界像卡幀的遊戲一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驟然變得強烈的光芒讓德拉科不舒服地眯起眼睛。


    德拉科:“……”


    嘖,粗製濫造的作品就是差勁,一點都不顧及使用者的心情。


    她有些惱怒地想著。


    慢慢地,德拉科適應了光線,開始認真地打量四圍。


    “……?”


    德拉科愣住了,手裏的聖杯都差點掉到地上。


    迎麵而來的是一片廣闊的海洋。


    腳下踩著的,是柔軟的沙灘。


    天空十分晴朗,帶著微弱的鹹腥氣味的海風撩動了她的頭發。


    環境相當不錯,就連德拉科的頭疼都似乎減輕了幾分。


    但是……


    德拉科的表情,逐漸扭曲。


    為什麽呢?


    如果你對此抱有疑問,那不妨來看看,我們偉大的德拉科女士的眼前,究竟都是些什麽高手吧。


    首先,是飛行在低空的,造型神似王者基多拉的不明飛行物體。


    “嗚嘩嘩嘩嘩嘩嘩————!”


    左邊的銀色機器龍娘發出十分冷淡的叫聲。


    “嗚嚕嚕嚕嚕嚕嚕————!”


    右邊的粉色機器龍娘發出充滿活力的叫聲。


    雖然有點抽象,但好歹還是機械,把它們理解成飛機兩側的推進器就好了。


    真正抽象的是中間的連接部位,那個一看就跟機械結構沒有半點關係的女人。


    “終極伊麗親戰機,發射大鮫彈!”


    雙手雙腳都連接著兩架伊麗親的伊麗莎白興奮地大喊道。


    ——不是,這到底是怎麽連接的啊?!


    伴隨著伊麗莎白下達指令,兩架伊麗親的身體裏立刻伸出炮筒,對著沙灘發射出威力不俗的水炮。


    嘭嘭嘭!


    沙子四處飛濺。


    地麵上,青色頭發的女人和金色頭發的鬼族朝著空中飛行的“終極伊麗親戰機”不斷投射標槍,看起來十分火大。


    不止如此,還有披著白布、化身也許是都市傳說的不知名存在的藍耳朵家夥躺在地上擺爛。


    還有因為沒有泳裝靈基而躲在角落裏陰暗地畫圈圈詛咒世界,劉海遮住左眼的……女性?


    還有背著噴氣背包到處亂飛,和偉大的德拉科女士撞臉的可惡女人。


    以及肆無忌憚掀起水幕,行動毫無分寸、出手不知輕重而人為製造局部降雨的兩個缺心眼混賬。


    等等等等。


    啪。


    伴隨著海水一起落到德拉科腦袋上的,是一隻還在蠕動的章魚。


    “……”


    德拉科黑著臉,伸手扯掉頭上的章魚,然後一把捏死。


    墨汁瞬間爆出,把她的白色袍子和裸露在外的小腹濺得全是黑點。


    看著眼前這莫名其妙的場景,她的額頭爆出青筋。


    “這都是,什麽啊?!”


    ——德拉科,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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