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是他們的孫子?”


    “那我剛剛喊“令郎”豈不是喊錯了?”


    太公望眯著眼,一臉無辜地說道。


    “就是說啊……”


    韋伯讚同地點點頭。


    沉默了幾秒後——


    “不對,重點是在這裏嗎?!”


    “你這家夥的注意力怎麽老是集中在奇怪的地方啊!”


    韋伯醒悟過來,用手指指著盤坐在自己床上的太公望,大聲吐槽。


    被三番兩次地打亂節奏,他已經快要氣蒙了。


    不過太公望完全沒有要悔改的樣子。


    “嗯,嗯……”


    他摸著下巴,臉上是一成不變的微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在本身就是以「血統」和「資質繼承」為根基的西洋魔術世界裏,發表了血統無用的言論,然後被否定了,於是非常惱火,跑到這裏來想證明自己沒錯?”


    輕描淡寫地略過了剛剛的話題,太公望複述著韋伯此前的經曆。


    “……”


    “怎,怎麽了……”


    聽到這裏,韋伯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


    隻不過他還是梗著脖子嘴硬著。


    這下太公望真是樂翻了。


    雖然他盡力繃著臉,但是不斷翹起的嘴角卻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


    “笑什麽笑啊!”


    韋伯惱羞成怒。


    “我沒笑。”


    太公望笑著搖頭。


    “我可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無論碰到多好笑的事情都不會笑。”


    “騙鬼呢你!你一直在笑,根本就沒停過!”


    韋伯覺得自己的臉肯定是紅透了。


    ——被氣的。


    “嗬嗬……別急。”


    “照你的理論,無關血統,隻要理解魔術的原理並且有著足夠的熟練度,就能夠將先天上的差距彌補——是這樣吧?”


    太公望抬手壓了壓,示意韋伯冷靜一下。


    “……沒錯。”


    韋伯坐了迴去,眼睛直直地瞪著太公望。


    “嗯……我就直說吧。想法很好,但是不可能。”


    太公望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妄想。


    “用著本身就對基底需求非常嚴苛的西洋魔術基盤,就算理論再怎麽出神入化,你最多也就隻能成為教練一般的人物而已。”


    “能夠深刻地理解術式,然後呢?”


    “你的硬件——魔術刻印和魔術迴路真的能夠支撐你使用它嗎?”


    “若連使用都成問題,還談什麽彌補差距?”


    “紙上談兵是有極限的,小子。沒辦法實踐的話,永遠都追不上前麵的人。”


    “我知道你對那邊殘酷的血統優劣論很不滿,所以才會有這種想法。但是這隻是個暴論而已。”


    “西洋魔術體係中的魔術師本身就是靠著不斷繼承魔術迴路才一點一點地發展起來,所以才會有血統至上的觀念,所以才對曆史淺薄的家係不屑一顧。”


    “先不提你的理論實際上有多少人能夠適用,你覺得僅憑自己就能撼動整個西洋魔術體係的根基嗎?”


    “如果不是你的老師當堂撕了你的論文,說不定現在你已經曝屍荒野了。”


    “作為魔術師的其中一員,你該不會對他們的道德抱有奇怪的期待吧?”


    “至少在這點上,我覺得你的老師完全沒有說錯。你確實是個無藥可救的蠢貨。”


    太公望笑眯眯地說道。


    真是毫不留情的一通批判,把韋伯說得已經無地自容了。


    他雖然年輕氣盛、自視甚高,但也不得不正視眼前之人的意見。


    因為他的名字可是“太公望”。


    據他本人說,是道教最高存在,元始天尊的弟子。


    韋伯雖然隻在『封神演義』的故事中對他的事跡有所耳聞,但也知道這大概是自己、是肯尼斯、是時鍾塔幾乎所有人一輩子都沒辦法追上的存在。


    被這樣的大人物指著鼻子說是個二臂,韋伯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穀底。


    但令他更加難過的,是他聽懂了太公望的話。


    在理解了沒有納入考慮範圍的因素之後,韋伯再迴頭看自己的理論,發現到處都是缺陷。


    整個就是一坨。


    虧他還以為是肯尼斯有眼無珠呢,沒想到自己才是小醜。


    ——韋伯低下頭,整個人都emo了。


    他開始迴想自己這幾年的經曆,眼前仿佛出現了走馬燈一般,全是自己自鳴得意的畫麵。


    然後,韋伯又想起自己幹的缺德事。


    比如因為看不慣對方的炫富行為,就把並不認識的梅爾文一頓暴揍。


    比如因為論文被撕掉,氣不過,就偷走肯尼斯準備的聖遺物,跑到這裏來參加聖杯戰爭。


    頓時,韋伯的內心充滿了對肯尼斯老師的愧疚之情。


    至於梅爾文?


    再來一次,韋伯照樣要揍他。


    “……”


    太公望看著神情恍惚的韋伯,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咳咳。”


    “雖說是暴論,但隻要找對了路子,也並不是沒有成立的可能呢……”


    他像個狡詐的狐狸一般笑著。


    “——!”


    韋伯瞬間清醒,直勾勾地望著他,眼裏全是渴望。


    見韋伯上鉤,太公望的笑容愈發燦爛。


    “你聽說過思想魔術嗎?”


    他豎起食指。


    “思想魔術?我記得是……”韋伯喃喃道,“中國的那個?”


    “bingo!”


    太公望立刻出聲,打斷了韋伯的思考。


    “沒錯。中國的思想魔術有著你想要的特性。”


    “群體共享的思想盤和魔術式能夠大幅減輕個人的負擔。假如深入開發一下,再把權限稍稍提高一下,那麽做到“凡人付出一點小小代價就能夠使用威力巨大的仙術”這種程度也不足為奇。”


    “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像雲遊戲……抱歉,你這個時代好像還沒有那種東西。”


    “總之,大概就是那個意思。”


    “再更進一步的話,上麵還有能不斷提升等級的思想鍵紋在等著你。”


    “權限足夠高的話,連神代思想魔術都可以拿來使用哦?”


    “雖然沒有資質便貿然和特權領域鏈接可能會導致和自然同化,但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太公望笑眯眯地說著,活像一個傳銷頭子。


    但凡換一個人來,都會對他這番話產生警惕。


    但是我們的韋伯同學此時還沒有感受過人心的險惡,完全沒注意到這有什麽不妥。


    他咽了口唾沫,沉默不語。


    雖然嘴上不好意思說,但是閃閃發光的眼睛卻訴說著渴望。


    “怎麽樣,想學嗎?”


    “假如在接下來的這場聖杯戰爭中,你的表現能令我滿意的話,那給你開個後門也不是不行哦?”


    “不是我吹牛,我在思想盤的係統裏麵,也算是有點特權呢……”


    太公望似笑非笑,不懷好意地誘惑道。


    咕咚。


    韋伯露出了十分動搖的神情。


    東方思想魔術和西洋魔術有著互不侵犯、老死不相往來的協定,一旦歸入其中一方的派係,就會被另一方排斥。


    然而,如今深陷誘惑之中的韋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


    他坐直了身體,目光如炬,眼神堅定地像要入黨。


    “還請先生,教我些真本領吧!”


    鄭重其事地大喊著,他拜倒在太公望的麵前。


    “……”


    太公望暗地裏比了個耶。


    這感覺,好爽。


    等著吧,超級大本鍾·倫敦之星!


    下次再見麵的時候,一定要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口牙!


    ——在韋伯看不見的地方,太公望愉快地歪著嘴巴。


    那是太公望從現界到被召喚的這段時間內的經曆。


    處於另一個分支上的,似乎與此相隔了十年的某個世界。


    太公望有著那樣的預感。


    ——很快,他們又會再次相見。


    ——————————————


    飛機落地了。


    艙門打開,客梯車從一側開過來,搭載著的登機梯緩緩升起,與艙門對接。


    很快,有兩個人從飛機裏麵走出來。


    那分別是一男一女。


    男人穿著一身白麵藍底的西服,金發碧眼,長相十分帥氣。


    女人則是白發紅瞳,穿著外表同樣是純白色的冬裝。


    雖然這兩人的相貌都異常的出眾,但一眼望去,卻並不會產生“情侶”、“夫妻”一類的輕浮印象。


    反倒像是千金小姐和她的執事。


    之所以會這樣,原因大部分都出自於那名男性。


    “小心一點,夫人。”


    那金發執事伸出手,當作一個台子,讓那名女性搭住。


    然後,優雅地、一絲不苟地引導著她從上麵走下來。


    兩人很快進入到機場大廳。


    麵對著擁擠的人流,金發執事仍然從容不迫地引導著身邊的那位女性。


    期間還伸出手臂,將她護在裏側。


    動作幹淨利落,盡到職責的同時沒有任何逾矩的肢體接觸。


    一看就非常專業,非常可靠。


    屬於是“少女夢中才會出現的情郎”——那種類型的美男子。


    又或者說是白馬王子?


    聽起來很不切實際,然而對這個人來說,那絕對不是什麽誇張的說法——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這麽認同。


    因為他的氣質,那恰到好處的微笑、柔和的眼神,給人的印象便是如此。


    仿佛那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他本來就應該是王子、是騎士。


    若是能被他傾心嗬護,該有多麽幸福?


    ——路人愣愣地看著他,失神中一不小心撞到了柱子。


    就連眾人眼中的另一位主角——愛麗絲菲爾也為此感到驚詫。


    “saber,你以前也有擔任過誰的護衛嗎?難道說是那位?”


    愛麗絲菲爾一邊走著,一邊興致滿滿地向亞瑟問道。


    “為什麽這麽問?我記得這隻是基本的禮儀。”


    亞瑟困惑地迴答道。


    “可是……”


    愛麗絲菲爾欲言又止。


    可是這動作未免太過細致。


    作為一名王者,卻對侍衛的工作如此熟悉,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亞瑟看出了愛麗絲菲爾的想法。


    至於她口中的“那位”,大概是指桂妮薇兒吧……


    她會這樣想也是當然。


    畢竟說到和亞瑟王關係親密的女性,就隻有那麽幾個特定的人選。


    愛麗絲菲爾隻是把其中最有可能的那一個選項提了出來而已。


    可惜,事實往往出乎意料。


    “沒有那種事情。”


    也許是因為提到了桂妮薇兒,亞瑟的臉色有些暗沉。


    “隻是梅……隻是老師從以前就很喜歡埋怨我,說我對她既不夠重視也不夠溫柔。不止是這樣,還總是挑我的毛病,糾正我這裏那裏的細節做得不好。”


    “現在的禮儀很多都是跟著老師修習時學會的。”


    “但是該怎麽說呢……”


    “總感覺沒什麽用處。”


    想到某個屑人,亞瑟無奈地歎了口氣。


    就連他現在會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那家夥突然變卦,讓他優先處理這裏的事務。


    明明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工作。


    而且加班也就算了,她甚至連要對付的東西是什麽都不告訴他,隻管自己逃跑。


    真是……


    整天就知道交代些麻煩的任務,想和她說幾句話,又總是不理人。


    偏偏亞瑟拿這位老師還沒什麽辦法。


    這下便樣衰了。


    “……?”


    “欸?”


    愛麗絲菲爾有些蒙圈地眨了眨眼睛。


    “等一下,你的老師,難不成是說那個梅林?”


    “……是的。”


    亞瑟苦惱地點點頭。


    “梅林……是很麻煩的家夥。”


    “也許和你印象中的樣子會有很大的出入吧。但至少我的老師,梅林她其實是位女性。”


    “!”


    愛麗絲菲爾大受震撼。


    “竟然會是這樣……”


    “那個大魔術師梅林……竟然會是女人……”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突然,愛麗絲菲爾腦中靈光一現。


    “等等等等,saber!那你和你的老師是什麽關係啊?”


    她充滿好奇地望著亞瑟,眼裏滿是八卦的氣息。


    “梅林……對我來說是有著很重要意義的人。”


    亞瑟如實相告。


    不過,大概並不是愛麗絲菲爾所幻想的那樣。


    因為……


    “哦噢噢噢噢——!”


    愛麗絲菲爾兩眼發光,興奮地喊叫著。


    雖然不知道她究竟幻想了什麽,但亞瑟覺得她肯定是猜錯了。


    不過亞瑟看她還在興頭上,也就沒有多加解釋。


    他不是掃興的人。


    隻是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之後稍微解釋一下就好。


    周圍的男人和女人都用嫉妒的眼神看著兩人走過。


    “……?”


    亞瑟身形一頓,目光偏移向晴朗的天空。


    “怎麽了嗎,saber?”


    愛麗絲菲爾疑惑地迴頭看著他。


    “……不,沒什麽。”


    亞瑟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


    “隻是開了個小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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