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


    以諾修斯溫柔地望著躺在床上的藤丸立香,對坐在旁邊的魁劄爾·科亞特爾說道。


    “立香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聞言,羽蛇神露出無奈的表情。


    “好啦好啦,大姐姐已經非常清楚小妹妹有多棒了啦!別再重複了!話說,你喜歡她有點過頭了吧,難道說她真是你的女兒?!”


    “怎麽可能,真要算起來的話,現在的我可還是個嬰幼兒哦?”


    “欸?真的假的!人類也會這樣?”


    “那得看你對人類的定義了嘍。要是把人造人也算進去的話,完全就不是什麽稀罕事情了。而且以前不是也經常發生嗎,神明化身作為人類出生,一落地就變成成年人的樣子。對你來說根本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完全不一樣!那再怎麽說也是神明,和人類還是有區別的,可是你根本一點神性都沒有吧,也不是人造人。”


    魁劄爾·科亞特爾鼓起臉頰,不滿地指責著以諾修斯偷換概念的行為。


    是的,以諾修斯沒有神性。


    說是沒有那倒也不盡然,隻是因為太過稀薄了以至於根本感覺不到。


    正常情況來講,無論是“彌賽亞”這層外皮還是以諾修斯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都會粘上一些神性。


    和作為佛的覺者不一樣,彌賽亞這個身份——不是指「救世主」這個皮套,而是作為彌賽亞的這個側麵,實際上是和上帝,也就是唯一神是強相關的。


    甚至由三位一體說出發,極端一點的情況下還可以直接把他和上帝劃等號。


    ——耶穌當然是彌賽亞。這可不是猶太佬撒潑打滾就能改變的事情。


    彌賽亞這個身份抽象就抽象在這裏,哪怕在一眾救世主之中,“彌賽亞”的正體也是最模糊的一個。


    要是再往外麵延伸一點,就連亞當和所羅門也可以是彌賽亞。


    (羅馬尼:我成替身了?)


    而以諾修斯自己呢?


    雖然他自己不知道,但是作為「上層」的「明星路西法」、「紅龍撒旦」,本身是應該帶著很強的神性才對。


    但是現在,無論是哪一邊,都是處於非常殘缺的狀態。


    一個因為本身就是「虛假」的東西,相當於先上車後補票,要做出相應的功績才能完善。


    一個因為被封印後重生複活,又掉到下層敘事,整個已經菠蘿菠蘿噠,全部縮進靈魂最深處的迴收站。


    搞得他竟然一點神性都掏不出來。


    以諾修斯是不清楚吉爾伽美什和梅林到底腦補了什麽東西,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你就把我當成「新誕生的人類」,怎麽樣?”


    以諾修斯換了種說法。


    “這樣是不是好理解得多?像是希臘的普羅米修斯造人,印加的帕查卡馬克造人,非洲的喬奧克造人,達雅克的薩拉潘代造人,所造出來的人類也是出生即成年的,不是嗎?世界各地的神都喜歡直接創造功能齊備的成年人,你把我也理解成那樣的情況就好了,隻不過我是一個人單獨一批而已。”


    “你倒是說得滿不在乎啊,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這樣。”


    魁劄爾·科亞特爾意外道。


    從搏鬥中就已經完全能夠感受到了,這個人有著非常強烈的「尊嚴」,對於神明也沒有任何敬畏之心。


    她還以為這樣的人會很討厭被說成是物品一樣的東西呢。


    結果居然是無所謂嗎?!


    “你這話真奇怪,難道不喜歡就能改變現實了嗎?而且說到底,也根本無所謂什麽創造不創造的,就算沒有神明,人類一樣會誕生、會成長,現在無非就是把這個「現象」替換成了神明而已。”


    “隻是這種程度就開始對自己的出身挑三揀四的話,那我豈不是要一直自殺來賭下一輩子?”


    以諾修斯開玩笑道。


    muy bien!muy bien!(非常好)


    這下更喜歡了。


    魁劄爾·科亞特爾開心地晃著小腿。


    瑪修默不作聲地坐在床邊,而克婁巴特拉則雙臂抱胸,靠在門上。


    ——時間迴到魁劄爾·科亞特爾認輸的那一刻。


    “前輩!”


    一直忍耐著的瑪修立刻跑上去,把藤丸立香抱開。


    “哎呀,這下徹底變成反派了呢。”


    魁劄爾·科亞特爾又沮喪又開心地說。


    “是吧?傲嬌就是這種下場啦。”以諾修斯從太陽曆石後麵走出來,“下次不如直接一點,就說‘我喜歡你們,不想你們毀滅,想和你們一直玩耍下去’,怎麽樣?”


    “那樣也太害羞了!”魁劄爾·科亞特爾用手捂住臉,從地上跳起來。


    “彌賽亞先生?!為什麽?!”


    瑪修驚愕又憤怒地質問道。


    “果然啊……”


    克婁巴特拉也相當不滿地瞪著以諾修斯。


    “我就覺得奇怪,堂堂救世主怎麽可能死得毫無痕跡,就算對手是南美的主神,也未免太牽強了一點。”


    “這根本就是你們兩個串通好的一場試煉吧!這樣算計一個小女孩,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


    瑪修疑惑地看了眼克婁巴特拉,渾身上下的氣勢一泄。


    “試……煉?”


    “抱歉。不過這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也沒有什麽所謂的串通。”以諾修斯平和地說著,“出於自私,我將解決魁劄爾·科亞特爾的任務交給了作為普通人的立香——在並沒有和魁劄爾·科亞特爾本人交流過的情況下。”


    “我不會說什麽‘因為她是不可或缺的一環,隻有她能打動羽蛇神,所以這是她的任務,是她的責任’,這樣不知所謂的話。這就是我犯了錯,自私地把這樣危險的戰鬥強加在她身上。”


    他從台階上走下來,一邊走一邊說著,很快就站到魁劄爾·科亞特爾身旁。


    “我不會辯解,你們可以盡情地咒罵我,唾棄我,因為是我率先背棄了你們的信任。”


    “但是,在那之前,我還要先說一件事。”


    以諾修斯看向魁劄爾·科亞特爾。


    “這家夥是徹頭徹尾的好人,加入三女神同盟也隻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拿到烏魯克的聖杯,因為不那樣做的話人類就會被其他兩柱女神毀滅。”


    “身處善性頂點的存在——羽蛇神、魁劄爾·科亞特爾,是不會真正殺死任何人的。之前烏爾市民獻上的‘活祭品’到最後其實都被她複活了,然後帶到埃裏都當作士兵訓練(囚禁)。你們在來的路上也看見了吧,雖然人還很少,但確實有對吧?”


    “在下殺手、給出即死級一擊的一瞬間同時給予即死級別的複活,隻有南美主神才會去做的迷惑操作,這家夥就是這麽別扭的貨色。”


    “就是喵,庫庫爾就是在這種地方可愛——”豹人在一旁附和道,話還沒說完就被魁劄爾·科亞特爾一個肘擊捶倒在地。


    沒有理會又遭重的豹人,以諾修斯繼續說:“而現在,我要讓她對著立香做同樣的事情。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就隻能躺在床上被病魔折磨了吧。”


    “我理解。剛剛發生那樣的事情,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但還是要請你們讓開,因為立香的安全在我這裏的優先級相當高。如果不肯讓她接受治療的話——”


    “我也會很難辦呢。”


    微笑著,以諾修斯把手放在銀白色的項圈上。


    “……”


    “我沒意見。”克婁巴特拉見瑪修沒反應,率先說道,還用嫌棄的眼光看了眼被羽蛇神插進土裏的豹人。


    看看,這才像是真的神明,長在土裏的這個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你趕緊把神性讓給別人吧,在你這裏簡直是浪費。


    “……”


    沉默了許久,瑪修默不作聲地把藤丸立香放到地上,退到一旁,緊握著盾牌。


    怎麽可能不心懷芥蒂。


    但是克婁巴特拉小姐說得沒錯。


    前輩是相信著彌賽亞的,也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她就是這樣的人,就算變成這樣,就算知道被算計了,也隻會笑著說,“太好了,彌賽亞你沒事”這種話。


    像個笨蛋一樣。


    “哦~決定好了嗎?那我就開始了哦?”


    魁劄爾·科亞特爾走上去,蹲在地上,手掌抵住藤丸立香的胸口。


    為了照顧瑪修的感受,她隻是很簡單地震碎了藤丸立香的心髒,然後給她上了個複活,非常樸實無華的操作,從外麵看上去就隻是手抖了一下而已。


    但事實是,藤丸立香的傷已經全部都消失了,隻是因為精神過於疲憊而暫時醒不過來。


    隨後,一行人返迴烏爾。


    “剛才的事情,謝謝你。”以諾修斯湊到克婁巴特拉身邊,輕聲說道。


    “哼。”


    克婁巴特拉甩了甩頭發。


    “妾身隻是說了實話而已,下次還敢這麽做的話,我可就不管了!”


    她這樣說著,然後走上前和烏爾市民一番交談,找了間屋子,把藤丸立香安置好。


    時間迴到現在。


    ——————————————


    “母親。”


    金固望著正在細嚼慢咽的戈爾貢。


    “二代魔獸的總量本來就不多,現在也差不多要消耗殆盡了,什麽時候將三代魔獸派出去?”


    戈爾貢咀嚼著嘴裏的人類肢體,然後輕輕咽下。


    “別急,金固。”


    她愉快地勾起嘴角,用利爪撫摸著匍匐在身邊的黑影。


    “三代魔獸一隻都不要放出去。再過兩天,等這孩子適應了身體,它會帶領著同胞兄弟,直接一次性把那礙事的城牆摧毀。”


    “那些弱小的凡人是不可能戰勝它的,因為啊,它可是連■■都能吞噬的,我最驕傲的孩子。”


    她留戀地注視著黑影的頭顱,眼中滿是信任。


    “……”


    金固瞥了一眼那蠢動著的巨物,心情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很糟糕。


    “那麽,要我再去帶些人類迴來嗎?”


    竟然還要我給你找飯吃,真該死啊,你個臭弟弟。


    今天,金固的血壓正在持續上升中。


    ——————————————


    “唔……”


    藤丸立香難受地皺起眉毛,唿吸變得困難,掙紮著,張開了眼睛。


    “前輩!”


    瑪修一個鑄幣大頭闖進藤丸立香的視野裏,直接把她嚇得一個哆嗦。


    “幹嘛啊瑪修!嚇死人了!”


    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藤丸立香往旁邊稍稍撤了一段距離。


    瑪修:“……qaq”


    雖然很想吐槽“你那副委屈的模樣算什麽,你那兩行淚水又算什麽”,但藤丸立香好歹還是個人,趕緊抱住瑪修,拍拍她的後背,輕聲安慰。


    “沒事了,瑪修,沒事了。”


    “……?”


    為什麽是我在被安慰?


    瑪修的眼裏閃過迷茫,然後立刻掙脫開藤丸立香的懷抱,嚴肅地看著她。


    “前輩!這種事情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藤丸立香權當沒聽見。


    現在,她有更在意的地方。


    “……”藤丸立香伸手把瑪修的頭往下壓了壓,擺出一個微笑,無言地看著坐在後麵,和魁劄爾·科亞特爾勾肩搭背的以諾修斯。


    以諾修斯:“ciallo~(∠?w< )⌒★”


    “欸?這是什麽新奇的打招唿方式嗎?好有趣!我也來!”


    魁劄爾·科亞特爾學著以諾修斯,揮動手掌:“ciallo~(∠?w< )⌒★”


    藤丸立香:“……”


    ciallo~(∠?- ?)⌒凸


    “……我大概是明白了。”藤丸立香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歎出一口氣。


    少女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總之,沒事就好,彌賽亞。”


    “那麽,魁劄爾·科亞特爾,現在是加入我們了嗎?”藤丸立香振作起來,詢問起情況。


    “是的喲~”


    魁劄爾·科亞特爾點頭,露出熱情的笑臉。


    “因為被立香妹妹迷到神魂顛倒,所以沒心情和其他人玩了哦~從今天起,立香妹妹就是我的禦主了呢!”


    “!”


    瑪修立刻警覺,轉過來盯著魁劄爾·科亞特爾。


    開什麽玩笑,這算是調戲嗎你這黃毛!竟然敢這樣挑釁!南美的神明真沒禮貌,連先來後到都不懂嗎?!


    看到瑪修這副炸毛的樣子,以諾修斯努力繃住表情。


    ——完全被魁劄爾·科亞特爾拿捏住了啊,這孩子。要是立香再迴一句“是了,我也愛你”就更難繃了。


    但是很可惜,藤丸立香才不會想那麽多。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那麽魁劄爾·科亞特爾就是己方的戰力,三女神同盟就隻剩下魔獸女神了!”


    藤丸立香欣喜道。


    什麽嘛這個特異點,聽起來那麽嚇人,這不是挺簡單的嘛。


    “——?”魁劄爾·科亞特爾眨了眨眼睛,顯然很是意外,“欸?大姐姐還以為自己才是最任性的那個呢,原來冥界的女神比我還過分?!”


    “……?”藤丸立香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


    “冥界女神?那是誰?伊什塔爾不是金星女神嗎?”


    她用“親切”的,“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著以諾修斯。


    “……我好像也沒說過伊什塔爾是三女神同盟的成員吧?”以諾修斯心虛地低下頭。


    “……”


    藤丸立香:老人、地鐵、手機.jpg


    “你要不要一次性把剩下的都說了?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嗯?(咬牙切齒)”


    “沒了,這次真沒了,我要是騙你我就不是人。”


    以諾修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好吧,那至少還有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加入,也算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吧。”藤丸立香有氣無力地說道。


    “話說,豹人呢?”


    “……”


    “……”


    “……”


    眾人麵麵相覷,沒一個人說得出來。


    最後,靠在門框上的克婁巴特拉終於忍不住了。


    “那家夥不是被羽蛇神插進地裏了嗎?你們根本就沒有人把她拔出來吧?!”


    與此同時,另一邊。


    “……”


    豹人呆呆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小金庫,手裏提著的魚掉落在地。


    看那地上淩亂的腳印,以及那惡魔一般的、將食物全部洗劫一空的惡毒做法,就知道幹出這事的是怎樣的可怖魔神了。


    “不————————!!!”


    豹人,跪倒在地,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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