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時,尹帥帳外突然起了一陣哄亂,將士的竊竊私語聲,齊淮方的爭執聲,尹原的嗬斥聲比比皆是,甚至還有軍醫穆清竹的歎息聲交雜其中。


    雲無心聽了越發煩躁,捂住耳朵麵向裏床,繼續冥想:尹陌離的傷勢似乎很嚴重,一夜都未說話,叫他也未理。


    然而不知為何,連自己都覺得身困乏力。若非尹原每天一碗固靈膏,恐怕她也要像尹陌離一樣隻能躲迴靈竅修煉了……


    想著想著,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中的她還是現代裝,蹦蹦跳跳地在竹林裏玩耍,抬眼看見竹林盡頭有一個身穿黑袍的高大背影,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雲無心走過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微側了臉,輪廓鮮明,幹淨陽光的臉上掛著熟悉的微笑。


    雲無心一喜,看著眼前的男子,伸出手去,可知幻。


    然而那男人的笑容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略微模糊,卻古板嚴肅的冷漠臉——尹陌離,從那不屑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冷漠與高傲。


    尹陌離冷眼看著雲無心,慢慢地伸出黑袍下的手。


    雲無心尚未反應過來,尹陌離手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刀已刺入她的胸口,再看那尹陌離竟又換了一副滿臉麵湯透著狠厲而不甘的臉……


    雲無心“啊”的一聲尖叫,坐了起來,看著周圍熟悉的擺設,深吸了口氣,竟是一場噩夢!


    雲無心感覺臉上黏黏的,用手一抹,全是汗水,再看一眼床邊的更漏,已是辰時三刻。


    在帳外守候的尹原聽到主帥的驚叫,立刻衝進帳中。待明白主人隻是做了一場噩夢之後,才放下懸著的心,輕聲安慰道:“昨夜的刺殺已經過去了,主帥不必擔心。如今帳外我已經調來了二十個暗衛輪班守護。”


    雲無心驚魂未定,想睡又不敢睡,剛才那夢太過真實,那把刀似乎真的刺進心口一般疼痛無比。


    她捂著心口,喘息半晌,帳外似有重兵把守,隻要待在中軍帳中,這小命看來是能夠保住了。


    尹原服侍著主帥洗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待尹陌離用過早膳,才敢稟告:“主人,已經找到楊晨楊夜兩兄弟了。”


    雲無心皺眉思考:楊晨楊夜是尹陌離的貼身護衛,昨夜失蹤之後,尹陌離就遭人行刺,莫非楊晨楊夜也是敵人奸細,昨夜行刺,故意漠視,今日才來領罪?若是如此,理當嚴懲不貸!


    雲無心開口道:“昨夜失蹤,是為失職,還不快將二人帶進來受罰。”


    “是,主人,”尹原躬身答應,又遲疑道:“隻是,他二人恐怕再也不能受罰了……”


    “為何?”雲無心不解。


    四名士兵抬進兩副擔架,擔架上蓋著白布,身側跟著的是軍醫穆清竹,連齊淮方及左右將軍、先鋒也一起跟了進來。


    齊淮方一言不發,隻是不停地扇著羽扇。


    其他人俱是雙眉緊鎖,低頭思考著什麽。


    就連尹原都一臉沉默,躬身侍立在旁。


    雲無心覺得奇怪,心下不安地問道:“楊晨楊夜呢?總不會變成擔架了吧。”


    尹原上前揭開擔架上的白布,露出一角血肉模糊的東西,雲無心驚叫出聲:“什麽東西?還不快蓋上。”


    眾人似乎沒有料到尹帥的反應如此激烈,相顧失色。


    尹原歎了口氣,蓋上了白布,說道:“這是楊晨楊夜的屍體,被發現在營外十裏的樹林中,麵目全非,搜索的士兵是憑著二人身上的劍才分辨出他們的身份。”


    雲無心圓睜雙目,似是不信,楊晨楊夜的武功她也見過,是能橫掃千軍的那種,尹陌離曾說他倆絕對可以列入十大高手之列,這南疆荒僻之地,誰有能力殺了他們?


    “他們怎麽會死了呢?”雲無心心下翻湧,一時竟不能相信。


    軍醫開口稟道:“我為他倆驗過屍,證實是在今晨醜時前後遇害,致命傷是胸前的一刀,穿胸而過,刀上有毒,是中毒而死。而臉上的傷痕有的像是動物的爪痕,又有一些是死後造成的刀痕,所以才弄致麵目全非。”


    “是一刀斃命?”雲無心似乎正在求證一事,急切地問道。


    “是一刀斃命,不過在楊晨手中發現了這個。”尹原攤開手掌,補充道。


    雲無心看著尹原手中一小撮白毛,顫聲問道:“這是……什麽毛?”


    “是雪山銀狐的毛。”尹原迴答道。


    “銀狐?那豈不是……”雲無心不敢說下去。


    尹原接口道:“的確是冷於冰的銀狐,然而殺人者卻並非是他。”


    雲無心懸著的心已到了嗓子眼,尹陌離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提防的人終於出現了,還與楊晨楊夜之死有關。


    如果那人也是為了殺他而來,這下必死無疑了,沒想到穿越來大祁才幾日,就要一命嗚唿了。


    但是尹原說人不是他殺的,那銀狐毛為何會出現在楊晨的手上,不是他還會是誰?


    正思忖間,便聽到齊淮方冷笑連連。他輕搖羽扇:“尹帥莫非怕了冷於冰?”


    這人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雲無心實在有些擔心:“冷於冰此人身份神秘,我們還是莫要招惹他為好。”


    尹原說出了實情:“冷於冰武功高強,即使是麵對楊晨楊夜這樣的高手,也無須銀狐幫忙!”


    雪山銀狐雖有迷人心智的幻術,但楊晨楊夜麵對冷於冰不過是以卵擊石,無需銀狐幫忙,更不會在死後還劃花他倆的臉。


    雲無心點了點頭,覺得尹原所說有理。


    不是冷於冰,又會是誰?


    “尹帥可曾想過是誰殺了他們,又為何要殺他們?”齊淮方步步緊逼,“是有人想殺人滅口,還是狡兔死,走狗烹?”


    眾人都看向尹陌離,雲無心這半吊子的尹帥,又怎麽知道誰是兇手,隻能問道:“依軍師之見,兇手是什麽人呢?”


    “哼!”齊淮方心下冷笑,卻不動聲色:“看來此處另有絕世高手,且與冷於冰有莫大淵源。”


    雲無心暗歎:這天下的絕頂高手還真多,怎麽我偏偏攤上的就是最沒用的銀樣鑞槍頭,動不動就迴靈竅修煉,留下個爛攤子給我收拾。如今楊晨楊夜死了,他也不交代一聲,叫我如何收場,到時候掃了他的麵子又來怪我不中用了。


    平日裏無憂無慮的雲無心,如今是多愁多慮了。尹帥的軍營看似和平,實則內憂外患,尤其是軍師齊淮方。軍師和主帥都鬧了矛盾,這場戰爭若是能勝利,肯定多虧小尹子運氣好,燒了高香了。


    齊淮方越看越不順眼,就連雲無心也要對他陽奉陰違了。


    尹原見尹帥半天不說話,鐵青著臉,說道:“主帥軍事繁忙,楊晨楊夜之事,不如就交由屬下來辦,一定徹查清楚。”


    他自稱屬下,顯然先是軍人後是家臣。


    “若是查不到呢?”齊淮方一再挑釁。


    “若是查不到,我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尹原慨然答道。


    這是立下了軍令狀!


    “那麽,若是三年五年才查到,還不是讓人質疑尹帥手下的辦事能力?”齊淮方慢悠悠地說道。


    “那軍師可有良策?”雲無心的臉色更青了。


    “七天,七天之內查不到真兇,尹總管就給大家一個交代,如何?”齊淮方盯著尹原冷笑說道。


    “一言為定。”尹原接口道,沒有一絲畏懼。


    雲無心看著二人,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擔架,心想:尹原已經仔細檢查過死者的屍體,唯一的線索就是楊晨手中攥著的那一撮銀狐毛。然而冷於冰卻是連尹陌離都不敢輕易招惹的人,若是尹原惹了他,後果不堪設想。如今勢成騎虎,昨日的行刺,今日的暗殺,要對付的絕不僅僅是尹陌離一個。


    雲無心內心不安,向眾人說道:“按照慣例,厚葬他倆兄弟。”尹原答應了一聲。


    “你們先迴去吧,明日攻城,依計行事,我想出去走走。”雲無心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中軍帳。


    帳外秋風雖緊,日頭倒也暖和,雲無心沐浴著秋日的暖陽,行行停停,偶爾遇見一兩隊士兵,請安問好。


    雲無心微笑點頭示意,心中卻有苦自知,別看尹帥表麵風光,他背後的艱辛又有誰知?戰場廟堂,內外暗湧,殺氣騰騰,一不小心就死無葬身之地,就連忠仆愛將都保不住。


    尹原等人雖然隻與她相識幾天,卻看出他們對尹帥忠心耿耿,百般維護,不僅僅是家臣對主人般的好,更包含了真心的嗬護。


    雲無心兜兜轉轉,行至營前空地,空地中央,豎一高杆,足有二十米高下,高杆下吊著昨夜行刺的黑衣刺客,上身赤裸,身上紫痕重重,竟是死後被人鞭屍所致。屍體雙手被綁,多處骨折,皮開肉綻,連脖子都已扭斷,軟軟地歪在一邊,全身竟無一塊整肉,讓人看了慘不忍睹。屍體周圍蚊蠅圍繞,腐臭難當;屍體下掛著一麵黃旗,有尹家軍字樣,旗上書曰:“行刺尹帥者,曝屍三日,挫骨揚灰。”


    雲無心內心震顫,人死還要鞭屍曝屍,挫骨揚灰,看來戰爭的確是殘酷的。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不知他年尹陌離是為王還是為寇?


    獵獵風聲響過耳邊,雲無心滿腹心事,踽踽而行。不知走了多久,隻覺得肚子餓的難受,猛然驚醒,日已西斜,夕陽的餘暉灑在軍營上空,像鍍了一層金色,絢麗奪目。


    眼看時間不早了,雲無心才慢慢踱步迴軍營,發現尹原還在中軍帳中等候,便問道:“你怎麽還不去調查,就不怕時間不夠嗎?”


    “主人不必為我擔憂,老奴自有辦事的方法。”尹原胸有成竹地說道。


    雲無心微笑點頭,現在她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等晚間問過尹陌離再說吧。


    尹原已經準備好了晚膳,依舊豐盛非常。


    雲無心吃過晚飯,和往常一樣,屏退其他人,獨自坐在軍帳中,閉目調息凝氣,等待月上柳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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