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手術刀的刀片,不小心插在他的腦葉裏,是我的錯,我接受一切懲罰,哪怕是蹲監獄。”楚肖淩低垂著眼,鏡片遮住了一切情緒,沒人能看清他心裏想的什麽。


    方梨倒吸一口冷氣。


    在大腦的腦葉裏邊插進一片刀片,這種概念無異於殺人。


    “師哥,你別緊張,就算被起訴也不至於判刑的。”方梨安慰,卻覺得很蒼白。


    醫生的職業特殊性是一把雙刃劍,他們風險很大,但除非是能夠證明是很強烈的殺人意圖,不然不會被定性為故意傷害。


    在會議室裏稍坐,院長便匆匆到來,而在他身後跟著的是副院長曲江河。


    方梨雖然沒見過但一眼就認出了他,畢竟他和他女兒曲敏都長著一雙吊梢眼,看起來十分兇戾。


    曲江河目光掃視在兩人身上,涼涼開口:“這不是鼎鼎大名的楚博士嗎?剛來醫院幾天,就給我們捅了這麽大的簍子?你最好現在就辭職,別給醫院找麻煩。”


    “江河,住嘴。”


    院長皺眉,而後誠懇道:“肖總,貴公子的事情我很醫院深感抱歉,但是經過多名醫生的救治,公子的性命保住了。”


    肖冷全一拍桌子,“我要的隻是他保住性命嗎?我是聽說你們這裏來了一個米國的專家,我才帶著兒子來的!結果呢?之前他起碼能說會笑會叫我爸爸,可是現在他廢了!以後說不準就是一個植物人!這個責任誰來負?”


    “自然是我來。”楚肖淩坐在椅子上,頭低垂著,肩膀卻在不停抖動。


    方梨本以為他在難過,可是不知為何,她看著他抖動的肩膀,卻覺得他好似在笑?


    “小楚!你逞什麽能?”


    院長訓斥一聲,而後保證道:“我是仁心醫院的院長,這件事理應由我來承擔,如果最終不能讓肖總滿意,我願意引咎辭職,但是小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希望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方梨驚訝萬分。


    她一直知道院長十分惜才,卻沒想到竟會做到這種份上。


    楚肖淩也抬起頭來,本來淡漠的眼中在看到院長時竟也染上些光彩,他雙拳握緊,心中陷入掙紮。


    “好,既然老院長都這麽說了,那我就給你一個麵子,今天的事先這樣,但如果我兒子死了,我要這小子償命!”肖冷全放下狠話。


    肖冷全用狠毒的目光掃視眾人,但是對上楚肖淩的眸子時,心卻突然漏跳一拍。


    這雙眼睛……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待他走後,楚肖淩默默站起身來,他不解的問道:“院長,我犯了這麽低級的錯誤,你為什麽還要幫我?”


    老院長釋懷一笑,“現在肯迴國的人才不多了,你讓我想到當年的自己,我很看好你,你一定不要放棄自己的事業,好好幹。”


    院長步履蹣跚的走了,一瞬間好像老了幾歲。


    而曲江河則心情不錯,畢竟院長辭職,他就是下一任的院長,等他轉正之後,之前在酒店欺負他女兒的家夥,一個都別想跑!


    會議室隻剩下方梨兩人,靜謐異常。


    方梨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哥,你還好嗎?”


    楚肖淩無措的看著自己雙手,“我沒事,沒事……”


    方梨看著他,心中的疑竇叢生,她感覺今天的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麽簡單,但是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嗡嗡——”方梨的手機響起,她拿出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沈墨池的名字。


    方梨下意識將手機藏起來,但楚肖淩顯然也看到了,“接吧。”


    “好。”方梨硬著頭皮接通電話,“喂?我這還有點事沒忙完,等我忙完再和你聯係。”


    “那我去你辦公室等你。”沈墨池的聲音十分溫柔,卻讓方梨瞬間緊張。


    楚肖淩直接拿過手機,幫她切斷電話,說道:“你去赴約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你確定自己沒事?”方梨有些為難。


    “嗯,去吧。”楚肖淩點頭,甚至還扯出一抹微笑。


    方梨不想打擾,也隻好離開,將他獨自留在會議室裏麵。


    楚肖淩看著方梨走遠,關上門後將會議室裏的燈全部熄滅,極致的黑暗讓他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他想,自己果然是陰溝裏的臭蟲,隻有黑暗和泥濘才能讓他感到舒適,而之前院長舍棄自身也要保他的那種光輝,是他這二十八年來見到的最璀璨的光亮。


    “嘶——嘶——”他的手機鈴聲是毒蛇吐信的聲音,在黑暗中突兀響起,陰森恐怖。


    楚肖淩接起,語氣森然:“廢物,你怎麽又沒有留下沈墨池?”


    秦舒雅瞬間爆炸,“這能怪我?你不是也沒有搞定方梨麽?誰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證可以拆散他們?”


    “滾,沒事我掛了。”楚肖淩沒心思理會他。


    “別,我話還沒說完呢。”秦舒雅問道:“你的仇報完了吧?肖家從此絕了後,你是不是打算認祖歸宗?這些年肖家在沈家的支持下,可是發展的很好呢。”


    楚肖淩冷笑一聲,“嗬,我還看不上那點家產,我隻是為了我母親報仇罷了,而且,我的仇還沒有報完,不是還有沈家嗎?”


    “楚肖淩!”


    秦舒雅聲音瞬間尖銳起來,“我幫你的前提是你別對沈墨池出手,你別放肆。”


    楚肖淩眸色簡簡變冷,嘴角的笑十分殘忍,“把他從高高在上的神壇拉下,牢牢的攥在你的手裏,難道不是更有意思嗎?”


    “我不管,反正你不許對他下手。”秦舒雅還未說完,電話就被切斷。


    “囉嗦。”


    楚肖淩掛斷電話之後,呆呆的看著手機屏幕,腦中思緒萬千。


    他是肖家的私生子,身上流淌著肖冷全肮髒的血,但是他的母親是深愛著肖冷全的,哪怕肖冷全這個人渣為了事業拋妻棄子,娶了沈家的千金,母親也深愛著這個人渣,直到死去。


    今天的事情是他故意做的,為了能夠順利引人渣入套,他下了好大一盤棋。


    一招得手,肖家從此絕後,他卻覺得格外空虛,那種他幻想已久的喜悅並未出現,反而對於院長幫他的事情十分介懷。


    他錯了嗎?


    “不。”


    楚肖淩想到自己小時候遭受的種種非人虐待,眼眸中聚起寒霜,“我不痛快,一定是因為沈家還未除,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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