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堯和宋星野從醫院出來,已經臨近十一點了。


    夜風微涼,月朗星稀。


    溫堯喝了酒,所以很多藥都不能用。


    傷口處縫了三針,醫生給她上藥包紮了一下。


    原本,宋星野是想讓她住院的。


    可溫堯酒勁兒上來了,也任性,死活就是不在醫院待。


    兩人走在江邊,一連串的霓虹燈串在一起,將黑夜照得恍若白晝。


    江風裹挾著陣陣寒氣襲來,宋星野怕溫堯會冷,所以脫下衣服給她穿在了身上。


    溫堯轉頭看向他,神色平靜,聲音很輕很輕,


    “今天,很忙嗎?”


    亦或是說,這兩年來,他一直都這麽忙嗎?


    宋星野垂眸,抬手給她挽了挽額前的碎發,輕聲開口,


    “對不起,答應了你五點之前迴來的。”


    可他還是晚了。


    溫堯揚眸一笑,看向天邊的那一輪圓月,


    “沒事的,我其實,也沒有等你等到五點。”


    她也早早地走了,不是嗎?


    “疼不疼啊?”


    可宋星野心中依舊有愧,他垂下雙眸,看向她的那隻手,


    “不是要參加物理競賽嗎?手傷了,怎麽做題啊?”


    溫堯聽著也垂眸,看向包的像是粽子一樣的右手,輕笑了一聲,


    “算題,又不是隻能用手算。”


    心算即可,大不了到時候再用左手,把解題的過程寫下去就行了。


    至於疼,清醒過來是稍微有點疼的。


    但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刀子捅到周淮景的身上吧。


    畢竟,欠了人家的,是要還的。


    當年在城郊,周淮景替她擋過一刀,如今還他一刀,也算是理所應當。


    可宋星野卻是看著她的手滿眼的心疼,輕聲開口,


    “以後,先保護好自己好不好。”


    遇到危險時,先想想自己。


    不要再往前衝了。


    她剛才的舉動,多危險啊。


    徒手接刀,她竟然也敢。


    溫堯歪了歪頭,看著宋星野,眼底帶著淺淺的笑,不答反問,


    “如果我說,我看重周淮景多於自己,你覺得如何?”


    輕飄飄的一句話問出口。


    可卻像是化作一把利刃,直戳少年的心肺。


    宋星野聽著溫堯這句話,肺腔之內先是傳來了細細密密的疼痛,像是溺水之人那般,從一點,擴張到全部,疼痛擴散全身。


    他站在原地,幾乎整個人都僵住了。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低啞著開口,


    “他不值得。”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攏,一個連喜歡的人都認不出是誰的人,一個把她的仇敵好生護著,護了兩年的人,不值得。


    她與溫嫣然起了那麽多次衝突,可周淮景此次都站在溫嫣然那邊。


    不值得。


    溫堯聽著抬眸看著他,漆黑的瞳仁裏映照著漫天星光,音色蠱惑,


    “他不值得,那你說,誰值得呢?”


    她像是在問他,又似乎是在等待一個答案。


    宋星野垂眸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這會兒的她,長發散亂身後,一雙漂亮的桃花眸裏滿是細碎的星光,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臉側有些微醺,整個人身上還帶著淺淺的,水蜜桃的香甜味兒。


    “你醉了。”


    他輕聲開口,避而不答,


    “堯堯,該迴家了。”


    溫堯輕笑一聲,整個人在這一刻好似與江畔的長風融於一體,纏綿,易散。


    片刻之後,她轉身邁著步子前行,聲音很淺,幾乎散在了風裏,


    “我是醉了,但是還沒糊塗。”


    她知曉自己說了什麽。


    也知曉他說了什麽。


    她給了他機會。


    可他還是不敢往前邁一步。


    這宋家真就這麽可怕嗎?


    讓他這麽一個隨性而為的人,拘謹、害怕成這樣。


    害怕成這樣。


    宋星野看著溫堯的背影,略微垂下眸子。


    他是想要說他值得的。


    他是想要問她要一個選擇的。


    可後來想了想。


    他當真值得嗎?


    一個連自由都沒有的人。


    一個尚且身處血雨腥風之中的提線木偶。


    當真有資格,說出這句話嗎?


    宋星野不敢說,更不敢賭。


    如果賭注是溫堯,是他們的未來。


    那麽宋星野賭不起,更不敢賭。


    少年少女行在江邊,一前一後的前行著。


    女生在前麵走,而男生在緊緊地跟隨在她的身後。


    旁邊的路燈,將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


    夜色,包廂裏,沈言洲手邊上擺著好幾瓶紅酒,而在他麵前的則是一台電腦。


    他登上了自己的論壇賬號,而後通過賬號開始追查驚鴻的位置。


    但凡是有論壇賬號的人,每次登入一次,都會留下一個ip地址。


    隻不過有這些賬號的人,都是在這個領域的高手。


    這些人為防跟蹤,會給自己的ip地址加很多屏蔽,但是論壇也不會阻止其他人對於賬號的追蹤。


    畢竟,這本來也是一個科技交流的地方。


    規矩沒有那麽多。


    沈言洲再一次登入論壇,開始追蹤‘驚鴻’的位置。


    今天溫堯喝醉了酒,手還受了傷,宋星野陪她去了醫院。


    正是試探的好時機。


    周淮景把這事兒給放下了,他可沒忘了‘驚鴻’在他電腦上留下的那個該死的海綿寶寶。


    此仇不報,他就不姓沈了!


    果不其然,他連破兩道防火牆,都沒有人攔他。


    一刻鍾後,最後一道防火牆徹底崩塌。


    忽明忽滅的光線映照在男生的臉側,沈言洲看著最後的ip地址,唇角溢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溫堯,果然是你。”


    雖然不能徹底的將定位找到,但是...景山中學附近的位置,也已經足夠了。


    “廢了我那麽多台電腦,我該怎麽報答你呢?”


    沈言洲撐著下巴想了一小會兒,然後抬手截圖,將‘驚鴻’的ip地址給掛在了論壇上。


    做完這一切,笑意溢出眼底,


    “明天,一定很有意思。”


    兩年前的‘驚鴻’橫掃論壇,可是結下了不少仇家。


    當年有多少人在找她,如今再一次現世,就有多少人在關注著她。


    道上的規矩,不能為我所用者,必然為我所....


    沈言洲想至此處,忍不住輕聲一笑,


    “溫堯啊溫堯,這下,看你怎麽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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