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下去,”他見到油亮的蝦、清脆的苦瓜、焦脆的油餅,以及白米和小米熬製的米粥,眉頭都不皺,冷聲道。


    那婆子就在屋裏候著,她對外稱唿是單府廚房采買,實際上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奶嬤嬤。從單靖遠五歲被皇上秋獵的時候,從森林裏帶迴,一直是她負責他的衣食起居。


    五歲是不算大,可一些狼性刻入骨子就很難改變,他對肉十分嗜愛,卻又很挑口味。不喜歡吃的,若是沒有任務的話,他能兩三天一點都不碰!


    實在餓狠了,他也就囫圇吞點。


    麵食於他來說,猶如嚼蠟,勉強維持生命……


    好不容易有家吃食能讓他吃得舒坦,隔三差五能有個滿足的飽腹感,如今卻呈上這麽一桌吃食!


    “主子您哪怕每一樣嚐嚐呢?


    剛剛老奴可是嚐過了,都挺好吃的,這可是祝記食鋪老板年親自下廚做得。


    說是見老奴隔三差五買,怕主子您吃膩歪了,便整治了這麽一桌。


    若是您喜歡,往後一日三餐咱們豈不是有了更好的選擇?


    省得您隻吃那麽幾樣,一兩個月還行,半年也勉強,要是一兩年,三五年呢,總有吃膩歪的時候。”婆子苦勸著說。


    錦衣衛都指揮使也是個很重要的官職,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明槍暗箭,所以他的吃食也有人試吃的。


    好歹是奶嬤嬤的話,單靖遠勉強緊蹙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架起苦瓜,想著自己受不住直接拍筷子,讓下人將一桌子的飯菜都扯下去,隻留下幾道肉菜湊合著。


    苦瓜是過水抄得,上麵澆了用蒜末和辣椒與熱油、生抽、糖等調製的汁液,可是味道清淡脆口,有絲苦澀,卻讓人燥熱的情緒微微有所會降。


    暑氣小了點,胃口倒是被打開了。


    單靖遠眉毛一挑,將筷子又放到被剝好的油燜蝦上,蝦肉裹了蝦油熬出來的濃稠湯汁,倒是比之前別人清淡的做法不一樣。


    夾起一個放到嘴裏,蝦肉微彈有嚼勁,汁液濃香又鮮美,確實不錯!


    每個菜他都品嚐一番,就是米粥也香軟可口,不知不覺一桌子飯菜都被他消滅,這幾乎是他記憶裏最滿足的一頓了。


    吃得飽,他心情頗好,一邊擦著手一邊詢問道:“奶嬤嬤,那個老板娘還跟你說了什麽?”


    婆子高興地很,便突突把話都學了一遍。


    單靖遠動作一頓,“平民區與內城交接的荒宅有孩子的哭聲?”


    “對,倆大男人竟然害怕,還跟自家阿媽說,你說好笑不?”


    他衝門外吩咐:“去,將祝家倆兄弟請過來。”


    門外的人低沉地應聲離開。


    婆子有些遲疑。


    “說說這祝家吧,”單靖遠喝著茶淡淡地道。


    婆子便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詳細說了遍,“若沒有打聽清楚,老奴也不敢上門去買吃食。即便如此,每次買來吃食,我們都很小心翼翼地試吃後,才呈現給主子。”


    他唇角弧度上揚,“一個婦人帶著十個孩子,不僅得了個京都戶口,低價購置了二進房子,還開門做生意,小有名氣。


    奶嬤嬤你覺得她說得這些話,會是廢話嗎?


    若是人家不對我有所圖謀,她可能巴巴做飯給我?”


    “這,感情那老板娘,將我這個奶嬤嬤也給算計進去了?”婆子有些惱怒。


    “奶嬤嬤,若是我沒有猜錯,她的兒子發現了人販子,也發現了孩子們藏身之所,怕打草驚蛇,又舍不得這份功勞,所以拐了一大彎。”


    這麽一解釋,婆子的惱怒消了些,不大好意思地看向他:“對不起主子,若是人家使了壞心思,老奴可就是罪人了!”


    “無礙,人家這是將功勞捧到我跟前,那幾個孩子出身權貴,後麵的老爺子各個都不好惹,跺跺腳半壁江山都得跟著晃動。


    有了這些恩情,我再行事,他們都要有些顧慮了。”他看著風光,其實不過是皇上手裏的一柄刀刃,頂住所有人的仇恨,卻不會落得幾分好。


    別人都說他是天煞孤星,所以注定一輩子孤苦伶仃。


    其實他怕自己有了軟肋,行事反而裹足不前,失去了優勢注定走向滅亡!


    沒多大會,祝家倆兄弟被帶到單府。


    他們深吸口氣,微垂著頭,但是脊背挺得筆直。


    “草民祝長東、祝水生拜見都指揮使大人!”


    單靖遠淡淡地嗯了聲:“說說你們都在那個荒宅裏聽到什麽?”


    倆人對視一眼,祝長東抱拳一五一十地說道:“我們兄弟倆的父親是獵戶,從小教給我們些拳腳功夫。


    所以我們五官比旁人機敏些,聽到荒宅裏有孩子嗚咽聲,便仗著三腳貓功夫進去查探,發現荒宅裏並非沒人,而是藏匿著一個人販子團夥。


    約莫小三十個孩子被關押在密道中……”


    “草民們腦袋瓜不好使,怕沒救出孩子,反倒驚跑了人販子,留下隱患,所以才鬥膽通過阿媽給大人遞消息。”


    “是你們通過阿媽,還是你阿媽的主意?”單靖遠撐著額頭詢問道。


    “我們沒有主意,想到阿媽認識些管事們,便跟她說了這些事。


    後來的事都是阿媽一個人在籌劃,”他們老實地交代。


    不過祝水生又補充一句:“當初也是阿媽給我們出主意當更夫的。”


    “好,”單靖遠站起身,“今晚就由你們帶頭,引我們的人前去探查消息。平時白天和黑夜的搜查照舊,兩天順藤摸瓜查清人販團夥有哪些!”


    兄弟倆立馬應聲,然後跟隨著錦衣衛小隊長和幾個隊員離開,並且分享自己這一晚上和半天的收獲。


    錦衣衛裏麵的人都是層層提拔出來的,除了武功高強,各個還擁有著出色的本事,又經過嚴格專業的訓練,一個個都能單獨完成任務。


    如今被販賣的小孩、地點和人販子都在,隻是查探人販子的底細,這對他們來說小菜一碟,根本沒用兩天,隻半天一晚上,略使小計策,便收網解救出孩子們,並將人販子的主犯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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