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昭率先拔刀衝向營牆,唐保國也隻得率部緊隨其後。


    其實當下局勢正如李延昭所言,即使兵聖轉生,亦不可為矣。雖然己方與敵方人數上看上去相去不遠,然而戰力上,那些剛剛放下鋤頭拿起武器的令居縣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如此一來,大營之中可戰之兵,不過千五百人左右罷了。這千五百人,卻要防守這座五千人左右規製的大營,確實是勉強為之。從夜間那支千人規模的匈奴騎兵分別進攻兩處,卻幾乎差點攻取北側營牆之事上,便可見一斑。


    那些令居縣兵,成規模成建製的開始潰逃,在這種情況之下,已無將吏或是軍法能夠約束住這樣一支連最基本的紀律都欠缺的軍隊。李延昭本人也沒有試圖去控製這支軍隊的潰敗。除了迎麵撞上的潰兵,他二話不說一刀劈下之外,對匆忙從其餘處潰敗的軍卒,他已是看都不去看了。


    李延昭在登牆過程中連斬數人,已是使得這些令居縣兵心生畏懼。他們紛紛轉而逃向其它地方。起初稠密得幾乎無處下腳的東南兩側營牆,此時隨著令居縣兵們的崩潰,開始漸漸變得稀疏起來。廣武軍中的步卒們正在牆上結成緊密隊形與攀牆而上的匈奴騎兵拚殺著。除此之外,還有部分令居縣兵也是留在了營牆之上,數人至數十人結成許多集團,奮力拚殺,陷入苦戰。這些人當中,不乏一部分花白頭發的老者,直看得李延昭唏噓不已。


    李延昭上得營牆之後,迎麵卻正是一小股令居縣兵在與人數相近的一支匈奴騎兵混戰著。令居縣兵是數名頭發都略顯花白的老者。然而令李延昭感到驚奇的是,這些老者或持刀盾,或持長槍,進退有據,彼此之間配合雖然略顯生澀,不過攻守之間,卻也是極有章法。對麵那些匈奴騎兵都是些身強力壯的悍勇之士,卻在眼前這幾個老人麵前討不到半分便宜,也使李延昭頗感驚異。


    那些匈奴騎兵通常兇惡無比地發一聲喊,便敏捷無比地持刀而上,不過不管他們是單人而來,或是數人配合強攻、佯攻。這由數名老人組成的小陣之中,卻總能應對有度。或以長槍突刺橫掃,或以刀盾格擋砍殺,李延昭上得牆來得這數息光景,兩方已是交戰數合,那些匈奴騎兵已倒下兩人,而這些老人家卻是寶刀未老,毫發無傷。


    李延昭看著眼前這一幕,仿佛忘記了此處身處兇險萬分的戰場。他提刀蹂身而上,便從自己出發點處,由那些匈奴騎兵的側翼發起了突襲。


    那數名匈奴騎兵,注意力此時都放在正麵的這些老人組成的小隊身上,卻不料一名滿麵是血的敵軍將領突然自側翼衝出發難,李延昭正對這一側的一名匈奴騎兵倒是發現了直衝而來的李延昭。然而當他反應過來轉身準備迎戰的時候,李延昭卻是高舉起刀,一記虛劈。


    那匈奴騎兵見李延昭來勢洶洶,不敢懈怠,連忙舉刀格擋,然而李延昭那記虛劈迅速收勢,而後右手緊握著環首刀撤至胸前,隨即一記疾如閃電般的直刺,環首刀的刀尖輕易地破開那名匈奴騎兵身上穿著的脆弱的皮甲,直將他捅了個透心涼。


    中刀的匈奴騎兵低下頭,望了望沒入自己胸口的刀身,而後抬起頭,目光呆滯地望向李延昭。李延昭麵無表情,將刀口在那匈奴騎兵的胸膛處攪動了兩下,他眼中的生機迅速消逝下去,李延昭毫不猶豫地拔出刀,一蓬鮮血隨即噴射而出,將本就如同修羅下凡的李延昭,渲染得更添幾分猙獰。


    一旁的匈奴騎兵見得同伴倒地,紛紛驚怒交加,離李延昭較近的幾人,已是緩緩逼上前來。當先一人手中長刀翻飛,轉眼便與李延昭交兵數次。李延昭此時的形象雖然猶如修羅下凡,然而與他對陣的那名匈奴騎兵,顯然心理素質也是極好。兩人相鬥的數合之間,李延昭隻覺得此人手上功夫沉穩,心理狀態也是極佳。李延昭或攻勢淩厲,或虛招迭出,對方卻絲毫不見慌亂。


    然而當數名匈奴騎兵一起圍攻之下,李延昭便逐漸開始感到吃不消了。他左手也將刀鞘解下,充當起了半把武器來用,也是堪堪擋下幾人的淩厲攻勢。正在李延昭左支右絀,思量著該如何尋隙反擊之時,那些結陣的老人,開始穩住隊形,向這些匈奴騎兵逼過來。


    小陣中的老人們,仿佛有人發號施令一般,刀槍齊出,懼往一處,轉眼便殺得那些匈奴騎兵叫苦不迭。交兵數合的光景,已有數人倒地。眼看著,便隻剩下圍攻李延昭的這幾人了。


    那些老者又舉起手中刀盾兵器,向著這邊推進而來。李延昭也趁這些匈奴騎兵分神之機,手中刀上下翻飛,又是斬殺一人。眼前數人之中,已有匈奴騎兵承受不住此時被翻覆過來的局勢,轉身便欲向後方逃去,隨即便被小陣中突然刺出的一排長槍紮成了刺蝟。


    在李延昭與小陣中老人們的通力合作之下,這些不知死活的匈奴騎兵很快被清理幹淨,引兵上牆的唐保國,也帶著部下奮勇拚殺,雖然不斷有人倒下,然而好歹是在這片營牆之上,為大夥衝出了一片緩衝之地。


    然而在營牆另一頭的士卒們,已是開始麵臨後至的趙軍步卒的猛烈衝擊,那些趙軍步卒紛紛自搭在牆外的短梯向上攀援,轉眼之間,便已將此處牆頭占了個滿。在這些精力充沛的敵軍猛烈攻勢之下,先前登城的那兩百來人的廣武軍步卒,也是減員嚴重,連連敗退。轉眼之間,便也處在了崩潰邊緣。


    李延昭走進那個由一批老人組成的小陣處,探頭問道:“老人家,你們可是令居縣兵?”


    陣中一個雖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迴答道:“迴將軍,我等正是令居縣兵。我等很早以前,曾都是軍中老卒,隻是年歲大了,因而退伍返鄉,誰知道,這造化弄人,沒想到有一天,又是迴到這戰場上嘍……”


    李延昭聽聞這些老人說他們都曾經是軍中老卒,不由得更加肅然起敬了幾分。然而想起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又繼續出言問道:“那令居縣的高司馬,卻是在哪裏?”


    那數名老人之中,聽聞李延昭的疑問,已有一名老人歎息著答道:“高司馬方才已經戰死在寨牆之上了!”


    “啊?”李延昭聞言,一臉錯愕。


    “正是因為高司馬戰亡了,我們縣中的那些小兔崽子,才個頂個地逃了……”一位老卒在陣中喟歎一番。談話間,前方的士卒,卻是開始如同潮水一般,紛紛向著後方蜂擁而來,幾乎將站著說話的幾人擠個趔趄。


    “前方怎麽了?”李延昭拽住一名潰退下來的士卒,顫聲問道。他見得此種情況,已是有預感,這兩處營牆上的軍卒們,距離崩潰,已經不遠。


    “趙……趙軍步卒大量湧上寨牆,前方的弟兄們已經支撐不住了,司馬!”那軍士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而後顫顫巍巍地答道。


    “當下危局,已到命懸一線之機,如若眾軍齊心合力,集結起來且戰且退,況還能多堅持一段時間!”李延昭直起身,望著前方湧來的潰敗士卒,奮力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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