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陽緊緊地咬著那肩甲,直到另一邊的龐司馬走過來,對著他的肚子來了一拳,他才鬆口,隨即整個人都癱軟著往地上倒去,顯然已是陷入昏迷狀態。


    而另一邊,曹建也是連連苦撐。雖然開始的時候他憑借著敏捷的身形和日積月累踩腳掌遊戲所積累的經驗連連躲過鐵甲銳卒們的攻擊,然而時間一久,體力稍有不濟,他的劣勢便顯現了出來。


    曹建從來都擅於弓矢,不擅技擊。動作稍有遲緩,便在幾名銳卒的左右夾攻之下左支右絀,破綻百出。看到一旁崔陽那邊的戰況,心急之下更是漏洞不絕。那些銳卒都是久曆戰陣之人,雖然開始連連撲空,但現在怎可能放過曹建這種破綻百出的機會呢,於是數人一擁而上,雖然曹建憑借自身的靈敏擺脫了一部分攻擊,然而麵對這些銳卒,依然是不免連連挨揍。不過幾息功夫,便也變得狼狽不已。


    一名銳卒見曹建已被己方逼到小帳之上靠著了,便心下大定,伸出一隻手便搭上了曹建的肩膀,意欲將其一舉擒下。好與龐司馬一個交代。孰料他的手剛剛搭上曹建的肩膀。先前大口喘氣並且背靠小帳的曹建,忽然亦是伸出被搭上肩膀的那隻手,搭上了那銳卒的肩膀。那銳卒心下一凜,尚未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動作,曹建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的肩膀一扭,而後搭著那銳卒肩膀的右手,順勢猛然發力下壓。那銳卒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曹建所製服,搭著曹建右肩的左臂已經被曹建卷到他自己身後,胳臂上傳來的痛楚讓他不由得慘唿起來。


    曹建製服了此人,心中尚且還在暗自得意見,忽聞鏗的一聲,愕然抬頭,卻見身旁另一名鐵甲銳士已是拔刀在手,架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曹建別著那名銳卒的手卻暗暗又加了一把力,被製服的那銳卒趴在地上,半邊臉已經埋到泥土裏,未被控製的右手用力撐著地,左手被曹建別在身後,曹建屢屢暗自加力,讓他不由得發出陣陣慘唿。


    曹建抬起頭,雙目射出銳利的寒光直勾勾地瞪著拔刀的那名銳卒。那銳卒看著曹建仿佛要殺人的眼神,不由得心生幾許怯意。然而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不由得故作厲色,然而在曹建眼裏卻是色厲內荏地吼道:“放手!”


    他的這一聲色厲內荏地喊叫,卻激起了曹建心中的戾氣。這位從軍之前在山中長年從事獵戶的漢子,曾經數次麵臨最兇險的境地,最兇惡的野獸。在與他們的搏鬥中,這個漢子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也積累了寶貴而難得的經驗與體會。那些兇惡野獸,在身負重傷又被自己追擊之時,露出的便是與麵前這個拔刀銳卒相似的色厲內荏的神色。


    曹建露出一絲冷笑,將脖頸又往那銳卒的刀鋒處靠了靠,淡淡道:“來啊,割啊,砍啊。”手上卻又加了一把力。被製服的那名半張臉都埋在土中的銳卒,不由得又是一陣慘嚎。


    “放手!”持刀的銳卒驚怒交加,大聲喝令。


    “老子不放,有膽你就砍!”曹建麵不改色,針鋒相對。


    兩人僵持之間,劉季武所帶的那幾人亦是飛奔而至。劉季武見得眼前這一番景象,頓覺頭大如鬥,連忙抱拳叩地,對場中的龐司馬言道:“司馬恕罪,小人已遣人前去相請百人長了。相信百人長馬上就到。”


    龐司馬聞言,用眼角輕瞟了一眼劉季武,冷哼一聲道:“哼,瞧瞧馬倌出身的李百人長,帶出來的一幫好兵!”


    劉季武觀龐司馬神色,心中已是不豫。聞言,更是微怒。然而此時,他亦是強壓心中怒火,依然恭敬抱拳道:“龐司馬且莫心急,待百人長到場,此事必可妥善解決。”


    龐司馬卻是轉過頭去,不再說話。劉季武見狀,亦是無言以對,舉目四望,隻見崔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而曹建在另一邊,脖頸上架著刀,還壓著一名鐵甲銳卒,將其右臂別在身後。那鐵甲銳卒趴在地上,麵色痛苦至極,時不時地便發出一兩聲痛徹心扉的慘嚎。


    劉季武見狀心急不已,連忙出聲喚道:“曹建!”


    曹建聞言,轉頭看了一眼,卻見劉季武不停地衝他使眼色,示意他放開手中趴在地上的那名銳卒。然而曹建隻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去,佯作未見。


    劉季武又反複喚了曹建幾聲,曹建卻充耳不聞。使得劉季武一時間竟也有些六神無主。就在此時,曹建聽到身後傳來疾奔而至的腳步聲,迴頭望去,卻是李延昭與牛二壯兩人到了。


    李延昭靜靜看了看場內的情形,連連點頭。劉季武疑惑不解地望向他,卻隻見他走到負手而立的龐司馬身後,抱拳敷衍一般地拱拱手:“廣武軍騎卒百人長李延昭,見過龐司馬。”


    龐司馬轉過頭來,一臉怒色對李延昭道:“好你個李延昭!睜大眼好好瞧瞧你帶出來的好兵!”


    李延昭卻是麵含微笑地指著曹建的方向,淡然道:“龐司馬帶出來的兵卻也是不賴,軍營之中對著袍澤拔刀相向,端得是妙。”


    龐司馬聞言,順著李延昭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氣泄了一半。神色已全然不複方才那種頤指氣使。雖然他此時領著這幾名銳卒前來捉拿竇通,是執行公務。然而手下士卒對軍營之中同澤拔刀相向,此事畢竟不妥。龐司馬亦是自知理虧,便不複言。然而當李延昭轉頭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崔陽時,他整個人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隻見崔陽口鼻流血,麵目青腫,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旁邊還站著三個不知所措的鐵甲銳卒。李延昭見狀驚怒交加,疾步奔上前去,也不顧地上泥土髒汙,跪在地上便伸手去探崔陽的鼻息,直到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濕氣從崔陽的鼻腔中噴到了他的手指上,李延昭方才略微鬆了口氣。


    “劉季武!”李延昭站起身,聲音已逐漸變得冰冷:“速將崔陽抬去見營中郎中!速去!”


    劉季武抱拳領命,隨即帶了身側的韓文燦與秦大勇一同上前,秦大勇將崔陽背上,一同向著營中郎中之處而去。


    李延昭待得眾人走遠,雙臂環抱在胸前,徐徐環視周遭的三名鐵甲銳卒,緩緩道:“此事可是你等所為?”


    那三名鐵甲銳卒聽聞李延昭發問,俱是慚愧不已,紛紛低下頭去。一時間,場內竟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李延昭見三人垂頭不語,心中卻已明白了幾分。隨即又衝三人大吼一句:“可是你等所為?”


    李延昭中氣十足,喝聲真若巨雷一般,直將麵前三人嚇得微不可聞地一哆嗦。幾息之後,方才被崔陽咬住肩甲的那名士卒怯怯道:“確,確係我等。”


    李延昭聞言,又看到麵前坦承此事的那名軍卒肩甲上一片血紅。已是怒不可遏。他一把解下腰間係著的環首刀,將其擲在地上,兩步走上前去,一腳正蹬便直衝著說話的那軍卒小腹而去。


    那軍卒猝不及防下,被李延昭的那記正蹬直直踹到了小腹。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使得他猝然彎腰,然而李延昭的右手已經捏成一隻砂缽大的拳頭,擺臂一拳,已是直中那軍卒的麵門。


    那軍卒小腹被踹,麵門又緊接著遭襲,不過兩息光景便重重倒在地上,一手捂住麵門,一手捂住小腹,痛苦不已。李延昭又是一步上前,重重一腳便踢在那軍卒的肋側,痛得那軍卒開始不斷在地上翻滾起來。


    一旁另兩名軍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在原地,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直到李延昭一腳踢得那名軍卒在地上慘嚎著翻滾不已的時候,他們二人才反應過來。


    然而方才他們打的崔陽,隻是一名小兵。此時他們麵對的李延昭,不大不小可是一名百人長。誰知道他今後會不會走運升官然後成為自己的上司呢?對一個軍官動手,兩人不可能像對付方才那名小兵一般無所顧忌的。


    兩人略想了一想,其中一人略一低頭,抱拳道:“百人長,恕我等多有得罪。”然而這句話最後一個“罪”字方才出口,他眼角的餘光已經瞟見站在他們身前的李延昭墊步過來,也沒有跟他們兩人廢話,一記鞭腿直接甩過來。話音方落,他身旁的另一名軍卒已經是被這一記鞭腿抽得轉了半圈,身體不受控製般地倒了下去。


    說話的士卒一驚,卻看到李延昭已是來到他身前,他連忙擺開架勢,衝著來到麵前的李延昭便是一記直拳。然而對麵狀若瘋癡的李延昭,不閃不避,亦是一記直拳直直地擊來,電光火石間,已與那銳卒揮出的拳頭重重相擊在一起。


    兩人拳麵俱是一痛,那銳卒趕忙抽迴手,臉上的肌肉已因為疼痛而扭曲,擠成了一團。


    而對麵的李延昭,卻是紅著眼,好似已經喪失了理智,不管不顧地一拳接一拳,拳拳都衝著那銳卒的麵門而去。拳拳到肉,帶著勁風狠狠地砸在那銳卒的麵門之上,直看得旁邊的一幹人都暗自心驚。


    李延昭並沒有停手的意思,平穩地一拳接一拳揮出,直到打得那名銳卒轟然倒地,他才捏著鮮血淋漓的拳頭,抬起因為瘋狂的搏戰而顯得一片血紅的眼,昂首睥睨著身旁的一幹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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