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梁康帝輕笑了一聲,對著秦公公示意道:「秦江,拿給他看看。」


    秦江應聲步下台階,將手中紙張遞於章世荀道:「罪臣章世荀,看看吧。」


    章世荀接過紙張翻看,原本老淚縱橫的麵容頓時煞白僵硬。


    「你!」


    梁康帝起身走到徐容璋麵前,看向自己這個一生傲氣要強的兒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盯向章世荀厭惡道:「枉這孩子到此時還背著『孝』字。章世荀,他雖無章氏血脈,卻不曾負你章家。迴想過往,你們又可曾善待過他?」


    第93章


    「陛下這話什麽意思?」


    時玖覺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問題。徐容璋是皇後的孩子, 怎麽會沒有章家血脈?


    徐聽肆也擰眉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但父皇不會開這種玩笑。」


    「父皇這話是何意?」徐容璋怔愣良久才有所反應,雙目茫然地詢問道, 「我......我如何不是章家血脈?父皇您是在氣頭上, 您是在氣我,氣......您是在說笑了。」


    徐容璋緊緊盯著拍撫他肩膀的梁康帝,一向沉著孤傲的麵容,神色緊張充滿希冀。


    「章氏與朕成婚三年,一直未孕, 你們章家遍尋偏方也依舊無甚效果。直至二十四年前, 章府來了一名女醫,借著章氏歸家為父祝壽之際, 你們讓那名女醫替她診斷,這才發現章氏身體有恙,難以生育。」


    梁康帝瞥了眼完全怔愣的徐容璋,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迴手繼續道:「後來你們一直在想方設法為章氏調理身子, 可見效甚微。彼時正好依棠又懷了肆兒,這讓急不可耐的你們起了歪心思。」


    梁康帝每說一句,章世荀的麵色便難看幾分。梁康帝行至章世荀麵前,低頭平靜道:「那名懷有身孕的醫女本是去章家尋她夫君, 她大概也沒想到會被你們假好心收留,並奪了她辛苦生育的孩子吧。」


    章世荀伏身顫抖, 梁康帝譏嘲一笑道:「章家尋醫求藥的記錄方才你也看到了, 為那名醫女接生的穩婆如今就在上京, 你可還有話說?」


    聽到穩婆還活著, 章世荀整個人一僵,梁康帝冷哼道:「當年的那具屍首, 是流民之屍。」


    章世荀驚詫抬頭,梁康帝低首對視道:「章氏不孕,朕婚前便已知曉。」


    「不......不可能!我們都是後來才知曉,你怎麽可能......」


    章世荀的聲音一頓,梁康帝輕笑道:「想起來了?」


    見章世荀麵色慘白,梁康帝看向一旁的孫、吳兩位家主道:「兩位愛卿應當也有印象吧?那年西梁王府辦宴,章氏不慎落水......」


    兩人垂著首不敢言語,梁康帝又看向章世荀逐字道:「依棠恐章氏受凍傷身,帶她迴屋換了衣裳,還讓素日為她請平安脈的醫女替章氏探看,知曉章氏的情況後,依棠好意將這件事瞞了下來。」


    「依棠一片好心搭救,卻不料反入了你們章家的圈套。朕最後悔的事,便是聽了依棠的話,去救落水的章氏,以至最後一錯再錯,頻頻負了依棠母子。」


    章世荀明白事已敗露,多辯無意。麵容灰敗地跪坐於地,漸漸陷入了呆愣沉思。


    「所以,你們都知道我隻是一個不知從哪裏來得野種?」


    徐容璋低垂著腦袋看不清神情,挺直舒展的肩脊微顫,強撐著他最後一絲傲骨。


    梁康帝看著跪立於地的徐容璋,唇齒張合最終隻化出了一聲嘆息。


    「為什麽讓我做太子?」


    麵對徐容璋的提問,梁康帝斟酌良久後才輕聲迴答道:「世人常言你驚才風逸,的確如此。無論文武,你皆是可塑之才。」


    徐容璋沉默許久,倏然顫身低笑道:「驚才風逸......可誰又知道這一個形容讓我恐懼至今。」


    一直端著君子行風的徐容璋慢慢軟下腰骨,舒展的肩頸含縮,他埋下頭顱啞聲道:「太傅曾言臨安有一少年,三歲可吟詩,六歲知義理,可惜驕傲自滿,廢為凡人。他常以此人警醒我等,殊不知我有多羨慕那個少年......」


    「六歲那年,我得了太傅一語誇獎,迴去告知母後,她言世子四歲便得太傅此子不凡之評,如此愚鈍,有何可喜。此後書房之中,燭火從未早熄於子時。」


    「八歲那年,騎射輸給了鍾老將軍之子並摔折了手,我於母後哭訴,她言無能之士,方才啼哭掩拙。此後校場無論日曬風雨,每日必去練技鍛骨。」


    「十四歲那年,家宴對論,父皇......」徐容璋頓了頓改口繼續道,「陛下贊了我與世子,言我頗有世子之風。當夜母後罰我跪於院外,怒言,才不如人,方有從風之評。」


    徐容璋的聲音越來越低啞,最後縮身啞沉道:「沒人知道我有多羨慕太傅口中那個廢為凡人的少年,我常想我若是有他那般才底,定能讓父......與母後滿意,何會讓母後日日氣惱,恨兒不成器!」


    一句句迴憶如壓脊之梁,壓得往日時刻保持儀態的徐容璋狼狽地蜷縮跪伏。


    「後來,我終於得到了太傅獨一無二的誇獎,可這『驚才風逸』,我究竟擔得多少?」徐容璋慢慢止住抖動苦笑輕嘆道,「憑靠日夜堆砌才得來的虛榮,稍一鬆懈便會如流而逝。」


    「我不過是個平凡的人......」徐容璋忽然又搖頭輕笑道,「不對,我連身份都是假的,不過是個被拾來強作龍子的螻蟻罷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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