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寒風嘯,山神告知春未到。


    這是一句興群縣的俗語,偶爾會有稚童順口說出,但是並不知其含義。


    瑞福水果店的老板娘王姐今日起得早,她要給借住在她家的人準備早飯,本來她家是不做這住店的生意的,奈何對方給的太多了。


    縣城的早餐店不少,但是基本沒什麽當地特色,就是普通的包子和粥,她去的就是離她家水果店最近的一家。


    “哎,聽說你家住進了不少外地人啊?”


    包子店的老板娘一邊裝包子一邊閑聊。


    王姐麻利付錢,也沒耽誤說話:“是來不少,聽說是去泗東山拍電影的,但是住在我們家的都是一些大男人,長得倒都是人高馬大的,叫什麽來著,哦,保鏢!可氣派了!”


    王姐說著就又買了點別的早餐,生怕客人吃不飽,畢竟人家給得多,早餐肯定得人家準備好。


    包子店的老板娘還在說著話:“泗東山啊,今年到現在還在一直刮大風,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具體為什麽不是好兆頭,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家裏老人傳下來的吧。


    容鳶今天就要進山,據說劇組包了幾個農戶的屋子,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所有演職人員都會住在那裏。


    到這裏,她就不方便再繼續帶著段江離去了,畢竟不清楚山裏是個什麽情況。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認識段六爺,可是他這一身氣度就遮掩不住,太紮眼了。


    “你就住在縣城,如果來迴路程方便的話,我會盡量住到這邊。”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就是段江離提前打點好的,從上次爆炸案開始,他就一直在這邊安排了人手,這次也是提前買了一處院子,方便落腳。


    段江離遲疑過後還是點了頭,畢竟再繼續跟去就會打擾她工作了。


    而且他在這裏摸到了點頭緒,倒是可以騰出手來好好處理。


    他囑咐她:“斷橋山村長的母親呢姓何,她就是從泗東山嫁去斷橋山的。”


    容鳶聽到之後一愣,然後電光火石之間想起了什麽——


    斷橋山和泗東山,是非常親密的姻親村子,意思就是,兩個村子的男婚女嫁來往非常頻繁,每家每戶總能找到點親戚關係。


    那斷橋山去年出了拐賣殺人案這麽大的事情,泗東山不可能一點不知道,更嚴重一點,泗東山也許也並不清白。


    她看向段江離,他點點頭:“沒錯,我猜測泗東山應該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一定是和斷橋山一樣的事,但是,也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他伸手給她整理圍巾,兩人距離很近:“泗東山有我的人,你安心拍戲。”


    容鳶了然,她就說他這次怎麽那麽痛快就答應不去劇組了,原來早有安排。


    她這次帶的人也不多,就柏靜、牧通和韓金金,司機都用不到也就沒帶,倒是趙姐本來要跟著來的,畢竟是深山,趙姐總擔心她吃不好。


    但是她懶得在劇組搞特殊,本來就是一份工作,倒也沒什麽可挑剔的。


    ————


    何茂平抄小路到了斷橋山。


    這裏早就不如之前熱鬧,因為少了太多太多人,還在這裏生活的,就隻剩下老人、女人和孩子,大多數的男人都被抓走了。


    要是說剩下的這人對拐賣案毫不知情,那也太扯,但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警察也就沒辦法動剩下的人。


    何半喜把侄子迎進屋:“急匆匆的,幹什麽?”


    何茂平竭力控製聲音裏的興奮,但是還是毫無作用,他語速飛快:“容鳶、就容鳶,她來泗東山拍戲了!”


    這真是山神賜予的機會。


    何半喜渾濁的雙眼驀然亮了起來,她也激動得雙手顫抖,但是很快又冷靜下來,她知道,泗東山比起斷橋山來說,還是和外界聯係得太密切了。


    這樣一來,許多事情都不好動手。


    可是容鳶這小蹄子就是個災星,雖然不知道她那時候為什麽消失在斷橋山,可是她原本作為禮物的身份早已消失。


    現在,何半喜隻想除掉這個災星。


    “上次李雄辦事不力,咱們隻能拿他的手指平息山神的怒氣,這次要是還除不掉容鳶,那咱們以後的日子……”


    何茂平神色越發恭順:“姑姑放心,必叫她有來無迴。”


    何半喜也笑起來,隻不過她一臉的刻薄相,笑起來也隻有滲人的感覺。


    “難得娘家村裏來了一幫拍電影的,我老婆子也迴去湊湊熱鬧。”


    何茂平自然點頭應聲,姑侄兩個從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走的,很快就從斷橋山到了泗東山。


    ……


    《鳳山啞女》劇組,所有工作人員都在調試自己的設備,山裏信號不好,不便之處太多,但是大家都想保障工作不被耽誤,畢竟已經排除萬難到了這裏。


    劇組的工作人員幾乎都是一直跟著傅笙月一起幹的,從她之前拍紀錄片到電影導演。


    這樣的團隊很少見,現在行業中幾乎都是湊出來的完整團隊,但是不可否認,還是傅笙月的這樣的團隊工作效率極高,因為大家都很熟悉。


    容鳶也在旁邊熟悉劇本,雖然拍攝的時候,啞女並沒有台詞需要展現,都將是她後期展現心理活動的時候再錄台詞,可是她還是需要知道人物的情緒起伏和對手戲演員的台詞,這直接影響到效果的呈現。


    很巧,《鳳山啞女》講的就是一個拐賣的故事,這也是她接下這個本子的一部分原因。


    確切來說,鳳山的啞女不光是指代她所扮演的女主角周雅,看完完整劇本後,她更覺得,啞女幾乎指代了鳳山所拐賣的所有女子。


    即使她們會說話,可是她們早已經對事實認命,接受自己被拐到深山,接受自己毫無自我的生兒育女,從此不會再發出真正屬於自己的聲音。


    這種妥協和投降,比起女主角周雅的天生不會說話,更為可怕。


    容鳶合上劇本,她突然就對傅笙月的才氣有了更深的體悟,要知道,《鳳山啞女》的整個劇本都由她自己獨立完成,倒不是說這本子多麽的磅礴大氣,而是細節之處的戰栗讓人共情。


    她很期待接下來的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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