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舊年的最後一天了。


    段江離在清晨迴了段家,段欽州因為早年在部隊待著,現在老了也有晨練的習慣,結果一下樓就看到了那個不知道多少天沒見到的小兒子。


    他重重哼一聲。


    臭小子,還知道迴來!


    段江離對他的不滿視而不見,他迴來就是知會一聲:“我今天不在家過年。”


    段欽州瞪眼,剛要換鞋的動作停下,坐到他旁邊:“你什麽意思?大過年的你不迴家你去哪?”


    他表情不變:“和女朋友在一起。”


    段欽州的表情僵住,他想起來了,他老婆是和他說過,小六的女朋友就是在斷橋山救了他的女孩。


    也行吧,就算不是女朋友,那也是救命恩人,把人家一個人撇下也不合適,但是——


    “你可以叫她一起迴這裏。”


    段江離已經站起來準備走了:“她會不習慣。”


    就算她沒說,但是他也能感覺到,她沒有和他一起見家人的打算。


    沒聽到聲音,段江離迴頭看,就看到他家老爺子一臉奇怪又有點欣慰的表情。


    “既然知道疼人了,就好好對人家。”


    反正他這幼子已經自立門戶,並不依賴段家的產業,他要不要找名門貴女這都無所謂了,他自己都是早年在戰場上拚下來的軍功,雖然段家本來就是名門望族,但他喜歡子孫們自己去闖。


    段江離沒看懂他爸的表情,但是不影響他要早點迴萊舟苑。


    “桌上的是我女朋友給您和媽買的新年禮物。”


    說完不等迴應就走了。


    衛蘇芸下樓就看到她家老頭在沙發上笑:“笑什麽呢?怎麽沒去晨練?”


    “喏,這是小六的女朋友給咱倆的禮物。”


    衛蘇芸眼睛一亮,老兩口一起拆禮物。


    “送我的是一副圍棋,有心了。”


    衛蘇芸白了他一眼,明明嘴角都要壓不住了,還裝不在意。


    “這姑娘眼光好,這披肩真漂亮!”


    衛蘇芸交代給保姆洗好,明天大年初一她就要穿。


    段欽州還沒想好怎麽說段江離不在家過年的事,衛蘇芸已經開口了:“小六剛迴來的吧,是說不在家過年嗎?”


    段欽州不說話。


    衛蘇芸歎一口氣,但不是失望,而是感歎自己兒子終於也會有這麽一天,還知道提前把女朋友準備的禮物送迴來,這是怕他們生氣遷怒那姑娘。


    “小六也會為別人這麽事事考慮了。”


    ……


    ……


    段江離迴來得早,進門的時候看到容鳶在給水仙添新水,這是剛剛起床。


    這盆水仙養得很好,現在也開得很熱鬧,整個屋內都是水仙花香,莫名就很適配新年的氛圍。


    段江離帶了早飯迴來,是她很喜歡的一家廣式早茶,並不提供配送和外帶,他每次都能帶迴來是因為私人關係。


    餐點每一樣都很少,但是種類很多,她還偏愛每樣都要吃上一點,所以他們一般都是去店裏吃,不然無論是自己買或者讓店家送來,都很麻煩,要裝很多很多小盒子。


    “怎麽帶迴來了,多麻煩。”


    段江離低頭笑笑,其實他之前也不算是個脾氣和耐心很好的人,也很嫌棄麻煩,但是自從和她在一起,或者說遇見她,這些習慣都不翼而飛了。


    他對她沒脾氣。


    至於耐心,別說對她了,就連對她的水仙都有耐心日複一日的照顧。


    嫌她的事麻煩更是不存在,買早點他早就做的習以為常,因為她如果早上再趕去那家早茶店,基本也沒什麽胃口了,她喜歡在家吃飯。


    比如現在,容鳶嘴上說著,但是還是立刻去洗手,然後自覺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等著他給她盛粥。


    她吃得開心,忽然就想起自己好久沒正經做過飯了。


    自從來到這裏,她就被段江離安排妥當,除了意外受傷,根本沒受過什麽苦。


    看著他在對麵吃飯,但是注意力還總在她身上,紙巾總是遞得及時,她也接得順手。


    想起今天下午的首映。


    “段江離。”


    “怎麽了?”


    “要約會嗎?”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接著眼睛亮亮地看著她,放鬆後背往後倚,身上那點被他刻意隱藏的壞就現了形:“你邀請我啊?”


    “對。”


    他接著直起身子,手肘撐在桌子邊沿,低聲笑了笑:“應邀。”


    ……


    今天是《6973》的首映,明天就是公映了,其實時間不應該排得這麽緊,但是要想初一準時公映,首映隻能排在這一天。


    今天的首映並沒有要求全部主演都到場,男女主和導演在就夠了,所以容鳶才打算和段江離一起去看,柏靜還叫了幾個工作人員,包括團隊的司機和化妝師造型師,打算就坐在她和段江離身邊一圈,更安全一點。


    容鳶不解:“首映下麵坐的都是媒體人吧,咱們占這麽多位置?”


    柏靜小聲迴話:“莫姐囑咐的,怕你倆被人發現。”


    行吧。


    他們是等電影快開場了才進去的,座位視野不算最好,但是很安全。


    段江離牽著她走到最角落,柏靜他們早就提前到了,除了知情的幾個人,沒人發現他倆。


    容鳶已經看過四遍了,自然是沒什麽心情再看了,但是段江離看得很仔細很認真。


    播到了那句泰戈爾的詩,她是沒用配音演員的,都是自己的聲音,後期配音也是自己來的,段江離聽得很專注。


    然後他偏頭到她耳邊:“這一句,會火。”


    容鳶:?


    段江離的側臉被光影襯得輪廓分明,他的眼睛在黑暗的環境中反而更加亮,兩人離得近,但是都帶著口罩,可她就是能看出他在笑。


    電影聲音很大,可是他低了又低的聲音依舊傳進她的耳朵裏。


    “喜歡你的人,聽到你說出這句話都是會心動的。”


    他專注地看著她,像是在表白。


    我的心是曠野的鳥,在你的眼睛裏找到了它的天空。


    容鳶之前拍攝的時候也沒覺得這句怎麽樣,後來點映之後,確實有工作人員誇她這句詞很帶動觀眾情緒,她也隻是笑著道謝,內心依舊平靜。


    但是段江離……


    她忽然微微低了頭,被他握著的手在他掌心曲了曲,在黑暗的掩護下,誰也沒看到她黑發下變紅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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