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慢慢涼了下來,將凝洛沒有溫度的話語吹到了正趴在飯菜中的凝月耳旁,凝月便像是染了風寒一般地抖了起來:「凝洛……凝洛!」


    凝月的丫鬟在杜氏掀了桌子時便慌忙為凝月擦拭衣裙上的汙物,待到凝月衝出去的時候她根本就毫無防備,而凝月下一瞬就結結實實地趴在了地上,她瞠口結舌地愣了一下才忙上前去扶,可凝月卻不肯起來,隻捶著地板發狠。


    杜氏好一會兒才從天旋地轉中迴過神來,立春正不停地為她撫著心口順氣,她看了看仍趴在地上哭喊的凝月,咬著牙道:「來人!把二姑娘扶起來迴去梳洗!」


    杜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迴頭從窗子望出去,正見凝洛帶了宋姨娘母子往芙蕖院去。


    這個凝洛,再留不得了!杜氏暗暗咬著牙發狠。


    宋姨娘跟著凝洛往芙蕖院走,心裏到底有些不安,輕聲道:「這樣針鋒相對下去,何時是個頭啊!」


    凝洛冷冷一笑:「若是一味忍讓下去,又何時是個頭呢?這一家子都不是同一個娘出來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通風,我們一味忍讓,反而讓人以為我們軟弱,可以任憑欺負了。」


    看到杜氏氣得說不出話,看到凝月狼狽地趴在地上,凝洛心裏覺得很解氣。從知道李嬤嬤是被趕走的她就有些耿耿於懷,所以她決心不讓杜氏母女在她這裏再占到半分便宜,哪怕是嘴上的便宜也不行。重活一輩子,她又何必那樣窩囊?


    宋姨娘一聲歎息:「可有句話夫人說的沒錯,姑娘的終身大事總歸還要經她的手,便是有人前來提親也會問過她呀!雖然這事老爺能做主,可若夫人故意不幫著姑娘尋個好姻緣,那又該如何?」


    凝洛想到前世,又想到了陸宸,還有那日夕陽下陸宸堅定的眼神。


    她相信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並不是會因為些許繼母的刁難而退卻的,他向自己提親,那就一定能解決的。


    「是時候讓她知道,」凝洛緩緩地開口,聲音輕卻有力,「我不會再任由她擺布,有些事會因為某些人,也不會再如了她的願!」


    陸宸又將家中的嬤嬤請出來去林府找凝洛,如上次一般,凝洛又是走到了林家門口看不到的地方才看見正在等待的陸宸,那嬤嬤則留在後麵看著林府的動靜。


    「我將那人弄到一處宅子裏,這樣有什麽話也好說些。」陸宸向凝洛低聲說道。


    他一得了那封信就立馬著人去找那杜保家的,一方麵因為那是凝洛要辦的事,他會格外上心些;另一方麵是因為,隻要他能找到那人就又能見到凝洛了。


    他最近才體會到相思是怎樣入骨的滋味,在那些見不到凝洛的每時每刻,都有一種感覺反複啃噬著他,直讓他坐臥不寧寢食難安。


    他早上一醒來想到的人,用飯時想到的人,辦差時想到的人,與家人朋友在一起時,他總覺得凝洛的身影就在他心裏,成了一段無法向人訴說的心事。


    他原以為這種熱烈的情感讓在見到凝洛時會欣喜到失態,卻沒想到那顆漂浮了幾日的心卻在那一刻突然安穩下來。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凝洛身邊,向凝洛說著自己查到的事情。


    原來那杜保家的自從被杜氏趕出來,就一直不停的換人家做活。她跟在杜氏身邊太久,比林家的大多數下人都要養尊處優,況林家廚房又是有油水的地方,因此她的日子一直過得比較滋潤。


    待到被杜氏趕了出來,她才發現她能找到的活計要麽給錢太少,要麽太苦太累她完全受不了。


    高不成低不就地這麽晃蕩了一段日子,連兒媳婦對她言語間也不恭起來,明裏暗裏罵她是吃白飯的,每每總是惹一肚子閑氣。


    她將這些氣全歸到杜氏頭上,不氣她又能氣誰?她跟在杜氏身邊那麽多年,為她做了多少事,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竟為了護著凝月硬是冤枉她將她趕出門去!


    好容易有戶人家說要找個管園子的人,給的月例也夠多,她便跟著來了,可這處宅子卻透著些古怪,好像沒多少人在,看起來也不夠大。


    至於那園子,杜保家的在前院張望了一番,也許後院有一處,但能多大呢?


    帶她來的小廝將她引到房中便讓她候著,說待會兒會有主子來相看,她便也稍稍收起心中的疑問,打起幾分精神來。


    待到看見一雙人影跨進門來,隻看那靴子和衣袍一角便猜是主子前來的杜保家忙迎上去,正堆起笑臉要行禮,卻在看清來人時愣住了。


    「姑……姑娘……」看著凝洛和一位貴氣逼人的公子猶如一對神仙眷侶般走到自己麵前,杜保家的才磕磕巴巴地吐出兩個字。


    難道林家的大姑娘已經成婚了?杜保家的暗自猜測著,卻不敢開口問。


    凝洛走到杜保家的麵前略站了站,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向著中堂處擺放的桌椅走了過去,又有手腳麻利的小廝將兩扇門一下就關上了。


    杜保家的見了這架勢心中有些打鼓,又見和凝洛一起進來的威嚴男子此時正和凝洛分坐在中堂桌兩旁,就更加惶恐不安起來。


    「是姑娘要找看園子的人?」杜保家的大著膽子打破了沉默,她已見識過這位大姑娘的淩厲,如今二人雖已不是主仆關係,她卻止不住地生出敬畏之心來。


    就方才那進屋子的幾步,那走到椅子前坐下來的架勢,哪裏還能看得出從前那個懦弱姑娘的影子!便是有人跟她說這是位有誥命在身的夫人她也是信的。


    凝洛猜到杜保家的是被陸宸想辦法弄到這裏來的,便也不去解釋,直接向杜保家的說道:「我有事要問你。」


    杜保家的並不知凝洛說的事是好是壞,隻是聽凝洛這麽說也算是有求於她,便忍不住拿起喬來。


    「姑娘,我的飯碗因為姑娘被夫人給砸了,如今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實在是沒功夫跟姑娘敘舊聊天呀!」


    陸宸一聽這話便知那婦人是在向凝洛要好處,又見她說話時眼珠亂轉,一副不停打著壞主意的樣子,看了就讓人生厭。


    「你做過活的第二戶人家,」陸宸沉聲開口,「就是城南楊家,聽說你辭工後女主人發現丟了一隻珍貴的玉鐲,家裏上下搜了一通找不到,好像正打算報官?」


    陸宸尾聲上揚卻不乏威脅的意味,凝洛感激地看了陸宸一眼,不想他能將這些都查了個清楚。


    那杜保家的聽陸宸開口隻覺身子一抖,方才她就覺得那男子像個衙門裏的大官,威嚴的樣子讓她隻覺如履薄冰,是以陸宸的那句話雖說得貌似平靜,聽到耳裏卻讓她直發虛。


    她隻得向看起來柔弱的凝洛道:「這話怎麽說的,誰丟了什麽東西與我何幹?我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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