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驍抿了抿唇。


    “你的歌聲,為什麽不值得信賴?”


    他看著原歌的雙眼,眼神裏,遞著那麽多的感受。


    “當我還在讀的時候,我的老師的確是很欣賞我的……但我能感覺得到,老師更喜歡我的作品,或者說是能力……而對於我這個人……”


    說道這裏,原歌的表情便有些落寞,將頭緩緩垂了下去。


    “應該不是那麽喜歡。”


    “其實我們的際遇,恰好是一樣的。”


    唐驍笑了笑。


    過去的唐驍,和過去的原歌是多麽的相像。


    想唐驍自己的過往,他並不受任何一個老師的待見,而在學校的學習方麵,更是處於一個邊緣人的狀態。


    行走在掛科的邊緣,不停瘋狂試探。


    應該說,隻有在學生的群體裏,唐驍更有自己還存在著的感覺,隻是,他實在是無法確定,那些或逢迎或交好的態度,到底是對自己這個人,還是對整個草木明空社團。


    好像一旦沒有了草木明空,唐驍就會像脫了錨的船一般,飄飄浮浮,沒有任何的重量。


    原歌,則是另一種情況。


    他在學校裏,麵對著的是看重本領的老師,還有那些大多嫉妒更高本領的同窗。


    實際情況還要比唐驍艱難得多。


    沒有朋友,也沒有同行之人,一條路走到底,從黑到白,從白至黑,孤獨就是唯一的單調旋律。


    或許,像原歌這樣的人,就注定孤獨。


    或許,每一個有自我某方麵卓著能力的人,都會困惑於掙紮的一生。


    梵高如此,海涅如此……


    走著放逐的路。


    不被人理解,甚至還會被傷害和厭惡。


    “我被下了藥,這很明顯,我看到的一切,被傷害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就好像隻有在失去了視覺之後才能更好地感知世界。”


    “我不懂的,在我被傷了之後,大部分都已經明白。”


    人心假麵。


    有些人活了一輩子甚至都看不透一顆心,更何況是原歌這個年齡的,還算是孩子的人。


    “那些冷眼,那些欲語未語,那些嘲諷,都超過了我的接受範圍,卻仍在我的預期……其實我都明白。”


    原歌的表情,現在已然趨近於平靜。


    一種陌然的感覺。


    “其實我的心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脆弱,以前我隻是不願意去相信,而後來,我卻不得不去相信……”


    “你的這些感受,我懂。”


    唐驍頷首,在電腦上碼下了幾行字。


    再重點圈起了幾個紅顏色的圈,那裏麵,分別寫著“能力”,寫著“靈魂”,還寫著“不變”。


    “可是,你為什麽不確定自己的能力?不信任自己的歌?”


    “信任嗎?”


    原歌搖搖頭,拿起杯子示意唐驍加了一點水,然後喝了小口。


    “我對於自己,早就疲勞了,所以,我聽不出屬於自己的真實……我一如既往地愛著歌唱,就像是愛著自己的生命一樣。可是一池清水,我卻不識深淺。”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唐驍看得見原歌的自我,看不見自己的靈魂。


    於是便活得有幾分昏昏噩噩,隻知道自己還存在著一個目標,於這個基礎上,就又有了相關的思考能力。


    其實是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的。


    歸根結底,在不知不覺中仍會有慣性在一直向著既定目標前行,隻是有些時候,甚至連自己都是不知道為什麽要走下去。


    看不清自我的人,就會迷茫。


    看不清自我的人,或許竟然撞見了方向。


    唐驍屬於後者,而原歌,屬於前者。


    所以他們之間的差別,在某方麵來講其實還是挺大的。


    但大體相近,毋庸置疑。


    “老板,你真的覺得我的歌,還值得我去一如既往地依靠嗎?”


    原歌試探著問道。


    “那些看不慣你的人,為什麽幸災樂禍?因為他們覺得你失去了競爭的資本,我說得對嗎?”


    唐驍反問。


    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原歌一臉迷惑。


    “但是平心而論,在你唱出口的時候,你的感覺與從前有差別嗎?”


    若說感覺,那是一種特別奇妙的東西。


    事實上,如果原歌下一句話說的是“感覺有差別”。那樣的話,唐驍就也是真的沒轍了。


    不過,看起來原歌的靈魂還是閃爍著左右判斷的光的。


    “感覺……似乎沒有變……”


    “那你失去了些什麽?”


    唐驍繼續追問。


    “我失去了一直歌唱的可能……我失去了,對於我來說相當重要的肯定……”原歌合上雙眼,慢慢說道。


    “你的傷……或者說是病,它確實阻礙了你對向往的自我的追逐。但是,它也讓你變得更有分寸……不是嗎?”


    分寸……


    就像是原歌在受到唐驍請求的那一瞬間的猶豫,實際上就是一種分寸。


    隻不過還沒有被很好地利用起來而已。


    “你的傷,在一定程度上,教會了你成長,我並不覺得,一直在你從前的那個環境裏,你的未來會比現在得到更多……因為……”


    唐驍賣了一個關子。


    “因為那不是適合你的未來。”


    “你需要真正了解你這個人了解你的靈魂的人,而不是隻靠作品和能力判斷你的人,更不需要無關的嫉妒者。”


    當說出“快走吧,你已經一無是處了”這句話的時候,那個說出口的人,早就陷於了自己不如你的境地裏,無法自拔。


    人為什麽會有嫉妒,是在能力不足的時候,才會有嫉妒的心理。


    就像沙丹,不也是如此嗎?


    貌似原歌現在急需要沙丹的一些精神,被人嫉妒是因為背負著資本,讓別人嫉妒到底是一種實力的詮釋。


    既然原歌才是那個有能力的人,那還需要迷茫什麽?


    “你需要做的,是找到你的發作周期。了解它,並找到適合你現在發聲模式的時間與頻率,你需要多多了解現在的自己。”


    “畢竟過去的你,已經不重要了。”


    “你的那一首歌,依舊擁有著打動每一個聞聲之人的心的力量……這說明你的資本並沒有消失……還在彷徨什麽?”


    唐驍看著原歌。


    吐出一句話。


    “我相信這些用不著我去說……你根本就明白……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心靈雞湯的人……我的建議,我已經給你了。”


    “現在,就是看你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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