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明空的事情,唐驍已經調查了很長時間。


    但是卻沒什麽進展,當年的事情太過於順理成章,其實他自己都已經是相信了的,而現在又想要調查什麽真相,自然是不容易。


    坐在自己的店裏,唐驍梳理著自己所掌握到的為數不多的線索。


    萌會不會那樣做,說實話他心裏並沒有把握。


    “難……”


    他歎了一聲,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迴踱著步,地板與皮鞋之間充分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現在是下午四點鍾,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唐驍在店裏待的極不安穩,於是便想要穿上衣服出去走走,可等他剛剛穿好外套,門外便是響起了敲門聲。


    走過去打開了門,門外是一位中年男人。這個男人謝頂,僅存的幾縷頭發也有了花白之色,看樣子,應該是人過中年。


    “你好,這裏是光陰收容所嗎?”


    唐驍短暫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讓開了半邊道路,以便讓男人進去:“是,我的店是一家光陰收容所,沒錯,你有什麽事嗎?”


    男人輕輕笑了笑,先邁步走了進去。唐驍在後麵關好了門。


    看著男人坐在沙發上,就像是坐在自家客廳一般自然時,唐驍皺了皺眉,重複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哦……”男人就仿佛是剛留意到唐驍的存在一般,“我想收容我的光陰……”


    “好。”


    一邊說著,唐驍一邊脫下了才穿上不久的外套,走到了書桌旁邊做好,打開了電腦。


    今天剩餘的既定行程怕是無法執行了,不過沒關係,那個既定行程也是唐驍剛剛準備的,取消便取消了,沒什麽關係。


    隻是唐驍是真心不喜歡光陰收容師這一套。


    對於他來說,接受了這一份工作,僅僅是為了博得重返常春大學的機會,若是唐曉沒有提供類似的可能,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當這什麽光陰收容師的。


    “那就說說吧,你想要收容些什麽?”


    唐驍打開了文檔,雙手放在了鍵盤上。


    可半天沒有迴複,他抬頭,卻看到了沙發上男人那一臉為難的神色,不由得心裏一動。


    “我一定要說嗎?”


    男人似乎很掙紮很猶豫,像這樣的表現,背後一定是有故事的,而且會是相當精彩的故事。


    “沒關係……我這裏是光陰收容所,從你口中說出的話,隻會記錄在這裏,和儀器裏。”唐驍指了指自己的心髒,“光陰收容師不會外泄光陰的。”


    “一般來說。”他默默地在心裏加上了一句。


    男人應該是咬了咬牙。


    “我的名字,叫做沙丹……”這個名字一說出口,唐驍便是立即做出了一個掩住笑意的動作。


    沙丹……傻蛋?


    竟然還有這樣起名字的。


    可是唐驍在調笑過後,卻仿佛意識到了一絲不太對勁的地方……


    沙丹感覺到了唐驍的笑,但他沒有什麽其餘的表情,就好像根本不介意一樣。


    “我明白我的名字是有些奇怪……但我們的注意力不應該是我的名字,不是嗎?”


    一本正經,唐驍忽然感覺四周的氣氛有些凝固。


    “老板……你聽說過……七宗罪嗎?”


    唐驍聞言一愣。


    所謂七宗罪,其實最開始應該是八宗。這些惡行,最初是由希臘神學修道士龐義伐草撰出8種損害個人靈性的惡行,分別是貪食、色欲、貪婪、傷悲、暴怒、懶惰、自負以及傲慢。


    六世紀後期,教宗額我略一世將那8種罪行減至7項,將自負並歸入驕傲,傷悲並歸入懶惰,並加入了妒忌。


    他的排序準則在於對愛的遺背程度。其順次序為: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暴食以及色欲。較後期的神學家如聖多瑪斯·阿奎納則對這個排序方式抱有不同的意見。


    後來但丁也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但歸根結底,七宗罪所指的都是人們的普遍性劣根。


    在每個人心底,都潛藏著一個魔鬼,隻不過有的人心中的魔鬼強大,有的弱小罷了。隻要當心魔強大到可以影響現實,那麽世界上,便會多出來一個真正的惡魔。


    劣根性,理論上所有人都有劣根性。


    “聽說過……怎麽了?”唐驍猶豫了一下,問道,“這和你今天要講的有什麽關係嗎?”


    沙丹點了點頭。


    提起了幾分興致,唐驍開始在電腦上碼著字,沙丹忽地就叫停了他。


    “等等……能給我看看你在打些什麽內容嗎?”


    唐驍眼神微動,頷首:“當然可以。”


    說罷,他便將顯示器轉了過去,給沙丹看了屏幕上的內容。


    “謝謝。”


    沙丹看過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麽,唐驍便又將屏幕轉了迴去,此時屏幕上隻有寥寥幾個字——七宗罪、沙丹……撒……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唐驍越來越覺得,在他對麵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的這個男人,他不一般。


    “我叫沙丹……我來自北方的一個小縣城,一個地圖上都找不見的地方……”


    那裏是連公共巴士都罕見,沙丹就出生在那裏,他兒時,沒怎麽出過那個小縣城,拘在那一個地方,不太清楚外麵的世界。


    天空是不是一個顏色的,他不清楚,土地是不是一樣的溫度,他同樣不清楚。


    直到他很幸運地考上了一所位於常春的二流大學。


    雖然隻是個二流,可他卻是他們附近考的最好的一個孩子,當他離開縣城的時候,還記得甚至有很多鄰居都來送行。


    為了什麽?


    還不是遠親不如近鄰,未來也可以借條道兒。


    “你是在高中畢業就來到了常春?”唐驍停下了手指,抬頭問道。


    “是的。”


    沙丹頷首示意:“準確來說,我的時間都浪費在了高考上麵……費了三次,我才考上了常春的那所大學……”


    他自嘲地笑了笑。


    “嘲諷我吧……”


    “我沒有這個意思。”唐驍辯解了一聲,“你接著說……”


    “小縣城終究是小縣城,我發現我與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盡管常春並不是一個特別大的城市,可是相比於我的家……簡直好太多太多。”


    自卑感,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沙丹不知道,但是這種感情早已經侵蝕了他的心靈,幾乎無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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