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嬈沒有在草木明空的舊址裏。


    寒拾也不在。


    唐驍不知道他們可能會去什麽地方,甚至就連寒拾究竟有沒有和唐嬈對話,他都不能確定。


    步行離開了常春大學,他便又迴到了自己的店裏。


    這是一家店麵頗大的光陰收容所,至少也要比以後唐堯那一家可憐的小店容積大一些。


    當他打去電話,同意了唐曉的提議的時候,唐曉就給了他一串鑰匙,還有常春大學的那一份承諾,那串鑰匙,自然就是屬於現在這間店鋪的。


    隨意地將鑰匙丟在茶幾上,唐驍將自己陷在了沙發的一角,眸光炯炯,這是他一人獨處時思索的常見畫麵。


    對於寒拾,唐驍心中還是有些許疑慮的,他剛剛也意識到了自己並沒有從寒拾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憤怒。


    他被唐曉說服的時間,距離他被寒拾說服的時間,其實並不久。


    正在天馬行空地想著。


    這時,敲門聲突兀地響起,唐驍已然沉入了半夢半醒的迷離之間,此時被猛然一驚,竟然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誰?”


    他模模糊糊地叫喊了一聲,也不知道門外到底有沒有迴應,就趿著鞋前去開了門。


    看著麵前的年輕人,唐驍皺了皺眉。


    “你有事嗎?”


    “這裏……是光陰收容所,難道不是嗎?”年輕人從唐驍的身體兩側窺視著他店裏的內部結構。


    似乎是察覺到了眼前人的目光,唐驍刻意地拽了拽門把手,將門掩上了一點。


    “你有事嗎?”他重複問道。


    “嗯……”年輕人終於收迴了眼神,轉過來看著唐驍,“有事……當然……”


    “那你等我一下。”唐驍說著,便將身體縮進去關上了門,門裏麵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音。他並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有顧客前來,而事實上,他總共也沒有多少顧客。


    “請進吧。”


    等到他再一次打開門,已經是五分鍾過後了,年輕人就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似乎並沒有動過。


    聽到唐驍的聲音,年輕人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唐驍在後麵合上了門。


    “砰”的一聲,唐驍關門的力氣有些大,年輕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唐驍詫異地看著他,而他隻是訕訕地,在沙發上端正地坐了下去。


    唐驍來到了辦公桌前,打開了他那台老舊的台式電腦。


    “你想要做什麽?”


    既然來到了光陰收容所,毫無疑問,必然是來收容光陰的,光陰收容所的職能,就寫在每一家光陰收容所的牌匾旁邊。


    “那就說出你的光陰吧……”唐驍按了按手指的關節,關節發出了低低的響音。


    年輕人似乎是橫下了一條心來,深唿吸了一口氣。


    開始講述起他的故事。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著一些不可言明的東西,或模糊或明顯,可能獨一無二,也可能千篇一律。


    這些東西,統稱為——習慣。


    習慣是辯識一個人的一種方法,有時候,即使是很細節的小習慣,都會暴露出很多事情來。


    一隻螞蟻走漏了,整條隊伍便崩塌;一點塵埃飄落,掩蓋的寶藏就熠熠發光。


    年輕人有一種羞於啟齒的習慣——其實可以稱之為“壞習慣”。


    就是他在方便的時候,不能有其餘人在場,哪怕是貓貓狗狗都不行。奇怪的習慣,卻是很令人頭疼的一種問題。


    心理問題……可能還有精神問題。


    “你為什麽會養成這樣的……呃……習慣?”唐驍先是簡單地記錄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問向了年輕人,“這裏麵是有些什麽原因嗎?”


    “我……”年輕人有些支支吾吾,像這種事情,的確是很令人不好意思的,所以唐驍搞不懂他為什麽會來自己的店裏,說要收容光陰。


    “小時候……我的父母在我需要方便的時候,總是把我帶到無人的地方,我已經習慣了絕對沒有人跡的情況,直到現在為止。”


    唐驍想了想,這樣的例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很新奇,但卻又有些惡趣味,唐驍就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又一次走進了岔路。


    待到他迴過神來時,年輕人好像已經講述完了什麽,而唐驍也並沒有在意太多。


    其實他也明白,像這樣的“矯情”,多半是來源於開始時的過度規範,或是放手。


    “這個我懂了……”唐驍頷首,“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去看一個心理醫生?而不是在我這裏浪費時間……”


    唐驍自然是清楚自己可以做什麽的,他覺得自己是解決不了年輕人的事情的,也沒有途徑可以去尋求解決。


    “心理醫生?”


    年輕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自己的問題,還不需要看心理醫生……我需要找到那個時候的自己,所以我來到了這裏。”


    老成的話語,聽得唐驍不禁呆滯了一下。


    李秀池,這是年輕人的名字,他的年齡並不大,但是看得出來,他的經曆不少。唐驍甚至覺得論起成熟的話,自己怕是比不過這個李秀池。


    “你究竟了解自己什麽?”


    唐驍在電腦上記錄著,即使他認定了自己解決不了這件事,基本的職業道德還是要有的,盡管他這個光陰收容師生涯很可能都已經當到了盡頭。


    “老板……你明白嗎?”李秀池緩緩地說道,“隻要是站在公共衛生間裏,我的心便是如同貓爪抓撓一般,我無法忍受有人在我的身旁,每一個動作,我都會下意識地認作是偷窺。”


    對於李秀池的這種情況,除了“矯情”兩個字,唐驍簡直是想不出其餘的形容詞。


    人活在世界上,與旁人的交互是不可避免的,在一個公共場合,人與人之間的活動範圍重疊是必然發生的。


    沒有誰會遷就誰。


    “你……”唐驍猶豫了一下,“你的這種情況總該有一個起始原因。你的父母盡管是一方麵,但我並不覺得那會是事情的決定關鍵。”


    李秀池頷首:“老板,你猜的沒有錯……”


    聽著李秀池的話語,唐驍不禁感歎起自己怕是遇見了一朵奇葩。


    麵前的這個年輕人整個的人生……說起來還是有些色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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