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觀察了良久,推測說:“感覺好像是一尊神像。”


    暗夜讚同的點頭,“我覺得也是。”


    白夜卻道:“哪有這麽醜的神!而且我感覺方才勾引我們的就是她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還做這種無恥下流的事,啊呸!”


    我將泥胚接過來,放到坎座之上,果真契合的天衣無縫。


    我說:“看來這座神廟就是她的了,咱們誤入了別人的地盤,也沒有跟主人打聲招唿,是咱們的不對。”


    白夜氣急敗壞道:“我們身為鬼差,三界之內,哪裏去不得!別說是這破廟,就是九重天和昆侖山也是來去自如。再說即便咱們誤闖了,她好言好語的打個招唿就是了,何必行鬼祟之事,一看就不是什麽的神!冥後您那裏不是有《白澤圖》麽,能不能看看對方什麽來曆?”


    我同他道:“這是廟鬼,但是曾經受過別人的香火供奉,所以有了神跡,就算是鬼差,也無法挽她。具體來曆,那就不清楚了,除非把她叫出來詳細問問。不過咱們這次出行還要事,還是盡量不要橫生枝節耽誤了時間,算了吧。”


    勸完白夜,我又對泥胚神像拜了拜,“我們隻是路過寶地,借宿一宿,還請您高抬貴手,不要給予為難。”


    見神像沒有迴應,白夜便怒道:“冥後的身份何其尊貴,跟她這般客氣做什麽!你這黑鬼,再敢來夢中糾纏騷擾的話,我就打爛了你的泥身!”


    經過此番經曆,他們兩人都沒有了困意,我卻抵擋不住藥效,從七色袋中取出皮毯,坐在上麵倚靠著柱子進入夢鄉。


    恍恍惚惚中,看到一個褐衣婦人自遠處走來,到我近前後停下腳步。


    她生的體型敦厚,再加上身著厚袍,所以幾乎分辨不出腰身和腿。


    麵容黢黑,長相和方才白夜、暗幽所描述的別無二致。


    她整理了衣衫,站在那裏畢恭畢敬的朝我拜了一拜,“小神常姑婆,見過冥後大人!方才不知道幾位的身份,所以多有得罪,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在下的唐突行為。”


    常姑婆?這女人雖然容貌奇怪,但是態度語氣卻很平和,聽上去並沒有惡意。


    我好奇道:“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常姑婆哽咽了下,用寬袖擦了一下眼淚,“小神有心願未了,還請冥後大人幫忙達成!”


    我素來吃軟不吃硬,見她形容可憐,便道:“什麽事你盡管說,如果能幫到忙,我會盡量去做。”


    常姑婆道:“小女子原本就是個俗人,姓常名姑,因為容貌醜陋,不招人父母待見,從小受盡鄉親冷眼。長到二十八歲,別說是上門提親的,連個主動開口與我說話的男人都沒有。父母死後,生活更是艱難,周圍人都拿我來打趣談笑,嚇唬詛咒小孩的方法通常就是:你若是不好好聽話,將來就讓你變成或娶常姑婆!小女子整日鬱鬱寡歡,心想還不如死了算。後來計劃在某一日尋短見,不巧竟遇到一個名為王生的男人,他當時跌落山崖,不省人事。小女將王生帶迴家中,精心照顧,後來兩人情不自禁發生了關係,次日王生提出返迴家中,並且約定日後會來娶親。”


    說到這裏,常姑婆再度垂淚。


    “可誰知他一去再無音訊,我便派人按照他留下的住址打探,才發現姓名和來處都是假的,小女這才知道上了當。自此抑鬱寡歡,一病不起,三十歲逝於家宅之中。不知道是鄰居突然起了善心,還是他們心中有鬼不得安生,害怕我死後會找他們麻煩,於是便提議籌款為小女立了此廟,還塑了泥身,稀疏香火供奉著,漸漸的,小女也就有了神跡。那些人前來祈福,要求無一不是求俊男美女,這對小女來實在荒唐可笑,但又無法解脫。可能是上天終於發現,漸漸的那些人都沒了,山村也開始荒蕪,這裏也就逐漸被遺忘,再也沒有人前來……直到今晚,小神遇到了你們,看到三位氣度不凡,便知道不同尋常之輩,所以……”


    許是想到了綺麗之事,她臉上浮出一抹羞澀。


    聽完她的故事,我歎氣道:“我也覺得你的過往很可憐,但是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那兩位都是有頭臉的人物,就算是我也無能為力……”


    常姑婆連忙擺手,“冥後大人誤會了,小神知道您們的身份後,現已經不敢肖想。小神不日前聽到一件事,說當年的王生,如今已經投胎轉世,就在三百裏外的黃李鎮,名為黃寬。因為上輩子缺了大德,所以此生是個孤命,要打一輩子光棍的。所以想委托冥後大人,將小神的神像遷到那裏去,和他做一世陰陽夫妻。”


    我說:“王生那樣待你,你又何苦……”


    常姑婆道:“冥後誤會了,我對他其實也沒什麽感情。小神長成這樣,哪裏敢奢望什麽良配,就是找個男人而已,管他是誰,人品如何!上輩子負我,這輩子若是讓他再跑了,小神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我聽的瞠目結舌,不過想想遇到了就是緣分,隻是移一尊神像而已,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於是便道:“既然你這樣想,那我就幫你一把,反正順路。”


    常姑婆大喜,又開高的拜了幾拜。


    我從七色袋中取出幾樣東西給她,常姑婆疑惑道:“這些是什麽?”


    我說:“一隻香雪膏,擦在皮膚上,七天就可以變白。另外幾樣是調養身體的,你可以分開吃,也可以同時吃,沒什麽關係的,希望你可以變漂亮,早日尋找到真正屬於你的良配。”


    常姑婆捧著東西,良久無語。


    過了很長時間,方才輕聲道:“多謝冥後大人,小神貧瘠法力又弱,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見冥後神色憂慮,似乎心中有為難之事,您送您一句福言,希望能助您此行順利:開天辟地作良緣,吉日良時萬物全。貴人相逢猶可期,庭前枯木鳳來儀!”


    當她說完這話,身形便在黑暗中悄悄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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