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視線集中在那隻金蛟上麵時,師徒無傷的神情突然凝重起來,他坐直了身體,在我手臂上仔仔細細檢察了一遍。


    最後跪坐在地上,將兩隻手放在太陽穴之上,周身頓時泛起一團白光,一隻小狐狸從他身體裏麵跳了出來,開始在我手臂上嗅了兩下,就仿佛受到了驚嚇似的,猛然跳迴去消失了。


    司徒無傷清醒過來,愣怔怔的看著我,好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看到他這副表情,我心中便隱約浮出一種不祥感:月漸寒的話,可能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司徒無傷有些緊張,幾次欲言又止。


    我見狀便道:“你放心說吧,我心裏已經有大致準備了。”


    司徒無傷道:“是大兇之兆,具體是何兇,我卻說不上來,隻知道卦象上顯示,你現在那隻金蛟融合,已懷有身孕將近四個月,但目前我卻隻能模糊感覺到一個人的命運軌跡……”


    我很緊張,“你的意思是說胎兒有異常?”


    “不,問題並非出自胎兒身上。”司徒無傷委婉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和這孩子兩者可能會有其一……不過也未必,方才我窺探的時候,發現東方隱有紫光,或許屆時命運會出現轉機,也未可知。”


    雖然他說的很含蓄,但我卻瞬間明白過來了。


    見我失落,司徒無傷連忙道:“你別難過,時運這種東西說不準的,就像你命裏本該無此劫,但偏偏遇到了這隻金蛟,不過為時尚早,現在挽救還來得及。”


    我看著他,“如何挽救?”


    司徒無傷露出為難的表情,最終還是喃喃道:“兩者選其一,您的安危自然比那孩子更重要,想必對冥王大人而言,也是如此。”


    我伸出手,輕輕放在腹部,在外麵經曆了這一兩個月後,已經逐漸有了身為人母的感覺,它與我那麽親密,安靜又無辜,又是蛟子,將來出生不知要怎樣可愛。


    我連它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又怎麽能如此輕易剝奪它降生的權利?


    月漸寒曾經說過,他想看到阿離為此事犯難的樣子,我也暗自慶幸,並未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他。


    他很忙,我什麽忙都幫不上,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不給他添麻煩。


    其實這些天,心裏頭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的可能性,但是乍然被證實,還是覺得有些茫然無助。


    我發了會兒愣,詢問司徒無傷,“我記得在差不多十年前,你曾經對阿離說,他將來會有四個孩子,可是真的?”


    司徒無傷點頭,“真的,我一直記得這件事。隻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命運並非一成不變,就算預言也未可能會出現無法預測的變數。”


    見我一幅失魂落魄的神情,他便道:“小魚兒,你……還是早做決定罷!”


    我點點頭,覺得心情無比沉重,強裝鎮定同他告別。


    司徒無傷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站在台階上與我揮手,恍惚中聽到一聲歎息,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心聲,還是對方的感慨。


    離開九重天之後,我便寫信給赤淵和朱砂,打聽他們最近的動向以及方位。


    因為一時半會得不到消息,於是便隻身前往漠北。


    因為這個孩子,愈發堅定了我的計劃。


    無論將來如何決策,我都想帶著它四處走走轉轉,去看看我那些走朋友,走走我曾經走的路,也不枉它與我結這趟緣。


    記得上次與良辰重逢,便是在漠北沙陀城。


    隻是這會兒,也不知道她如今人在哪裏,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進入漠北之前,依照慣例,還是需要先采購所需物品。


    因為結識了那裏的客棧老板娘,她很興奮的送了我一個很大的皮囊,還有一塊熟牛肉。


    她說現在是春天,這個季節對漠北來說實在太難得了,不僅可以欣賞到最美的綠洲,幸運的話還能看到許許多多繁衍生息的小動物。


    我將所有東西購買齊全後,便正式踏入了沙漠。


    這是我用了一個月時間,從西到東,孤身穿過漠北。


    雖然隻有一個人,但卻並不寂寞,白天躲在避風的地方,時常自言自語,腹中的孩子,一開始若有若無的給予迴應,每逢這個時候,我就高興又難過。


    走過金色的沙漠,我看到了春天的胡楊林,甚至還有幸見到了一位故人,塘神雨螭。


    當年在東荒外麵的鬼域,他與一位老爺爺,孤獨又倔強的堅守著當年五十年後的承諾。


    那份友誼讓我如今想來,依然感到動容。


    人生短暫,能有幾個50年?這樣的朋友,人生得一足矣!


    他和記憶中相比並沒有任何變化,時間在妖怪身上總是顯得格外仁慈。


    倒是我,再不是當初那個傻乎乎七歲的小魚兒了。


    出了漠北,便是青丘。


    我有心想進去看看,但是念及當初他的那番絕情話,最終還是算了。


    然而就在打算繞過去時,卻在邊界處的大樹葉下,發現了一個白色人影。


    長身玉立,衣袂飄飄。


    雖說打扮變了,可是那個身形和感覺,卻依然像刀子銘刻在腦海中一般清晰。


    段策,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怔了下,低頭準備離去。


    他卻站了起來,背靠著樹懶洋洋道:“你這個小心眼的丫頭,還說不得了,怎麽,真打算以後都不理我麽?”


    我看著他,委屈的想哭,“是你說的,再也不想跟我做朋友……”


    段策長長歎了口氣,“我以前和你說了那麽多話,做了那麽多事,也不見你放在心上,就這一句氣頭上的話,偏偏就記住了!被拒絕了,還不能口頭發泄一下嘛,我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愣住,“你……”


    段策說:“我怎麽?從小便與你相識,差點還定了親,那時腦子一熱,沒想好和你的關係罷了,現在冷靜了些,發現也就那麽迴事,充其量也就是哥哥對待妹妹,離男女之情還差的遠呢。”


    我狐疑,“真的?”


    段策道:“當然,但凡我喜歡的女人,哪個不是要設法弄到床上,唯獨對你……最多也就是親親而已,一點那種邪惡念頭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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