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慶忌離開之後,院子裏便恢複了平靜。


    我環顧四周,幾位長老方才如大夢初醒,紛紛告辭離去。


    左思走之前,意味深長的掃了我眼。不知為何,我竟從中讀出了一絲警告與提醒。


    有些話雖未言明,但我卻明白他是怎麽想的。


    不止一個人在我麵前說過,身為一個幽人,要與妖界保持距離之類的話。


    但我自信結交的都是值得信賴的朋友,並沒有任何錯處。


    走得直,行得正,怕什麽?!至於妖界與冥界的利益立場之類的,目前還不在我的考量範圍之內。


    等所有賓客都離開後,我迴頭看向赤淵和媽媽。


    還沒開口,媽媽已經猜出了我想說什麽,微笑道:“你自小沒有陪在我們身邊,又吃了許多苦,作為父母我們已經虧欠了你很多,如果女兒大婚,連些相樣的嫁妝都沒有,那我們還有什麽顏麵站在這裏呢?”


    我胸口一熱,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隻後隻是分別擁抱了他們兩人,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到偏院後,我看見那些滿當當的箱子,於是便滿腹好奇逐一打開。


    果然還是初七最懂我,幾口箱子裏放的全是九重天的特產,還有上好的幹貨食材,全都收拾的幹幹淨淨,擺放得整整齊齊。


    食材收集不易,有些珍貴稀有的,花再多也買不到。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譬如一個會噴彩虹的大海螺,一坨就泡到水裏就會得超級大的珊瑚礁盆景,還有一棵搖錢樹,晃一晃就能嘩啦啦掉下許多水晶幣……


    這些東西一一翻出來玩伯話,怕半年不出門,我都不會覺得無聊!


    龍九子送的禮物也是各不相同:龍大囚牛送了一把上好的古琴,龍二睚眥送了一把寶劍,龍三嘲鳳送了一個鳳形夜光玉環,龍四蒲牢送了一艘海貝製成的帆船,龍五狻猊送了一箱花炮,龍六霸下送了幾塊石刻經書,龍七狴犴送了一個辟邪龍虎符,龍八負屭送了一箱自己這些年的見聞記錄手抄本,龍九螭吻送了一把漂亮的遮陽傘,麒麟送了一尊銅雕,而我名我上的小徒弟君野,則送了一團自己身上脫落的毛製成的絨球……


    禮物五花八門,什麽都有,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收到這麽多禮物呢!


    這種被幸福包圍的感覺,實在太美好了!


    當我走到段策的馬車前時,在那裏站了很久。


    猶豫了很久,方才將馬車打開,發現裏麵是打包整齊的虎皮、玄狐皮、紫貂皮與各色上等絲綢、彩緞、絹紗、絨呢……顯然也是用了心籌備的。


    正在感慨時,侍從走了進來,稟報說銀霜婆婆在殿外求見。


    我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道:“快請!”


    銀霜婆婆進來後,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道:“老身奉冥王大人之命,到此處來給姑娘梳頭打扮。”


    在她身後,站著兩個侍女,每人手中拎著一個籃子,拿紅布蓋著,不知道裝的什麽。


    冥界的嫁娶規矩,新娘子要由長輩來梳頭,寓意婚姻長長久久,幸福美滿。


    銀霜婆婆雖與清池長老分居,但兩人卻終歸未曾和離,感情也仍在,再加上她身份地位特殊,請她梳頭也算是種莫大的榮耀了。


    阿離心思細膩作這個決定時,並曾與我商議,然而我卻懂得他是何意。


    上次也是銀霜婆婆幫我梳頭,結果大婚不成,怕是擔心會給我留下陰影疙瘩,所以這次才不肯換人,依舊請她老人家過來。


    自從上次在郊外敘舊之後,銀霜婆婆對我態度便改善了許多。


    這次過來,臉上帶著微笑不說,語氣了非常溫和。


    她是赤淵的親姨母,按輩份來說,我應該稱其為姨奶奶,所以這會兒兩人說起話來,比起先前也親切許多。


    彼此問候過幾句,銀霜婆婆便讓侍女將籃子放下,抬木桶進來,加入熱水香湯,又撒上各種花瓣沐浴焚香。開始我還有些不適應,不過被輕輕按摩揉捏後,竟然開始舒服的昏昏欲睡。心裏才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麽有錢人都一味追求奢華的生活了。


    清洗過後,換了素白的裏衣,銀霜婆婆便將讓侍女將籃子打開。


    我才看到裏頭裝的都是全新梳妝用品,瓶瓶罐罐裏頭裝的都是各色脂粉、香粉、黛粉,除此之外,還有極為精巧的花鈿和額黃。


    我平日裏很少化妝,所以不怎麽接觸這些東西。見了這籃子,方才意識到,想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竟然要下這麽多功夫!


    不過還好是別人代畫,要是自己動手,非被折騰瘋不可!


    銀霜婆婆雖然上了年紀,但是手上動作卻非常靈巧,無論是塗指抹粉還是染額畫眉,全都輕鬆自如遊刃有餘。


    待最後一步塗上唇脂後,我看著鏡子裏呈現出來的臉,自己也愣怔了好一會兒。


    記得兩三年前,花姐曾經說過我不適合化妝,因為天生五官清麗,化了妝後會顯得太過成熟,如今再看,不知道是不是因梳妝人的緣故,竟覺得這妝容與自身契合極了!


    紅燭映得膚白如雪,雙目好似一池春水,顧盼之間,竟有種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嫵媚之態。


    我伸出手,難以置信的在臉頰上輕輕撫摸。


    正攬鏡自照時,媽媽過來了,端來了些點心和宵夜,看到銀霜婆婆後有些意外,不過兩人還是心平氣和的打了招唿,並不像熟人朋友那般親切熱絡,但也不像仇人那麽冷漠疏離。


    她怔怔看了我半晌,竟是濕了眼眶。


    我見狀,心立刻揪了起來,“媽媽……”


    媽媽道:“沒事,我是高興的。”


    說完怕泄露情緒一般,腳步飛快的離去了。


    看著她略顯慌張的背影,我心裏頭湧起股說不出來的難過。


    銀霜婆婆見狀,立刻過來勸,“大喜的日子,可不許哭,她如今三界來去自如,你也可以隨時迴現世探望,憋住了,好不容易畫出來的妝,你若是弄花了,豈不是想累死我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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