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浴風姬柔也會用如此卑微的語氣和態度和人說話,所以沒有任何猶豫,便道:“什麽話?”


    她張了張嘴巴,道:“我……不想讓外頭那些獄吏聽到,你能否靠近些?”


    我見她手腳都被鎖鏈束縛著,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於是遲疑了下,便走了過去。


    為了牽就她現在的狀態,還特意蹲了下去,與她眼神平視道:“你說吧。”


    她看著我,眼中有亮光閃過,整個人都就像蓄足了力的猛獸,砰的一聲朝我迎麵撲過來!她雙眼都變得通紅,一點形象也顧不得了,竟是要張大了嘴巴麵容扭曲地想要咬人!


    我蹲在那裏,莫說是移動了,就連眼皮都沒有眨下。


    在選擇停步之前,我已經在心裏計算過了尺寸。


    小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苦行僧,他曾經告誡過一句話:不予罪惡人以同情心。


    麵對眼前的落魄女子,我終是做不到漠視,但也給自己留了後路。


    浴風姬柔的嘴,就停留在我的鼻尖處三指處,任憑她如何使力,都無法再進前一步。


    然而就算如此,她依然不肯放棄,張大了嘴巴,仿佛雕塑一樣僵在那裏,遲遲不肯合上。


    鎖魂鏈的威力有多強,我曾切身體會過。


    隻是戴了一個鏈子而已,身體就無法使出力氣。


    而她現在,則是手、腳、脖子和腰,全都被束縛著,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傷人,確實困難了些。


    我眨眨眼睛,同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什麽?”她紅著眼睛,劇烈的喘息著,仿佛體內的魂魄隨時都要掙脫出來似的。


    我說:“你想要給我告訴他,浴風姬柔到死都不曾醒悟,她確實壞到無可救藥了,有如今的下場,皆是她咎由自取。”


    她的牙齒,都在因憤怒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如果現在滿足她一個要求,這女人絕對不是求生,而是徹底想弄死我!


    說完這番話後,我便站了起來,搖搖頭準備離去。


    才走兩步,忽聽耳後一陣詭異的聲響,與此同時刮起了股涼風,驀然迴頭,發現浴風姬柔竟然自鎖魂鏈中掙脫出來,她的手腳已是血肉模糊,張牙舞爪的對著後頸卡過來,活脫脫地獄中索魂的惡鬼!


    我還來得及躲避,隻聽劈裏啪啦一陣亂響,她的雙手竟是燃起了火光,空氣中瞬間爆發出隻有燒焦的糊爛氣味,她的頭發,也都根根直豎了起來!


    我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獄吏聽到動靜後,聞聲而來,見此形情,立刻將她人拖了迴去,拿鎖魂鏈勾住琵琶骨懸吊了起來,雙腳間將將挨地,這下縱使她有天大的力氣,也掙脫不出來了。


    獄吏看著我,驚魂未定:“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我看向浴風姬柔,隻見她還固執的瞪著紅眼睛,雖然神情狼狽,但是恨意卻是一點也沒有減少!


    我同她道:“你知道方才那一下是怎麽迴事嗎?這東西叫做雷鳴之力,是雷焱鳥對我的最高禮遇。梵音,那個酷似阿離的雷焱首領,曾經被你抓起來關到籠子裏百般虐待的鳥,他在兩日前送給我的。”


    浴風姬柔咬牙切齒道:“你說這些做什麽?”


    我說:“當年我潛入浴風府時,見它可憐,便隨手將人救了,於是換來今日這般待遇。看似不經意的動作,但是對方卻在冥冥之中保護了我。與人為善,便是於己為善,我若是你,就不會吊死在一棵樹上,早在活的時候,便另覓良人了。兩情相悅謂之愛情,一廂情願則叫死纏爛打,浴風家族雖然沒落了,但是阿離從始至終都沒有對你動過殺意,甚至還多次在我跟前保護你,你如果不是一味沉迷所謂的愛,本不至於混到如今的境地。我曾經到過虛空之中,遇到過少年時的阿離,你知道他是如何評價你的嗎?”


    浴風姬柔聽到這裏,緊張地舔了下嘴唇,“他怎麽說的?”


    “他說即便浴風姬柔是幽都第一美人,但我依然瞧上她,在我眼中,她甚至比不上大街上行走的路人來的順眼。就算我不出現,他依然不會看你。一個視別人性命如同草芥的人,又怎麽能指望得到別人的尊重呢?”


    我瞟她一眼,見她呆愣愣的,便又道:“你剛才不是問我,阿離在我麵前是什麽樣子的麽?你不妨閉上眼睛,迴想一下,蘇決在你麵前的樣子,那便是了。他為了你,不惜犧牲大好前程甚至賠上自己的性命,這麽多年,即便你落魄至此,他也不曾嫌棄改變過心意,但是你卻錯過了。”


    說到這裏後,我不再看她樣子,便頭也不迴的離去了。


    出了牢獄後,我將大氅披好,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聽到當然當啷的細碎聲響,好像有人在有節奏地敲擊著什麽。


    我傾聽了會兒,尋著最裏麵間的牢獄,便問旁邊的獄吏,“這裏麵關押的是何人?”


    獄吏道:“迴姑娘,是鬼子月漸寒。”


    許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聲,那聲音響的愈發起勁兒了,仿佛有意引起我注意般。


    我問:“能進去看下嗎?”


    獄吏遲疑了片刻,點頭說:“姑娘的要求,屬下無不順從,隻是此人陰險狡詐,您一定要小心才好,切不可像方才那般冒險了。”


    我點頭,“我記住了,謝謝。”


    他召喚另外一名獄吏過來,將獄門打開,我便跨步走了進去。


    兩邊獄裏布置差不多,隻是月漸寒的狀態顯得頗為悠閑,這會兒躺在地上,高敲著腿,腳尖勾著鎖魂鏈,當當的敲擊著寒冷柵欄。


    看到我進來,他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熱情道:“小魚兒,你來啦。”


    我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這個討人嫌的家夥,到了這種地方,還快樂的好像過年一樣。


    不過迴想一下當年司空島的情形,我便釋然了。


    那是他從小長到大的地方,亂糟糟的,每天都麵對著死亡威脅。


    這裏相對來說幹淨又安全,而且還是個單間,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微揚的嘴角溢著邪氣,“你好像越來越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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