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聽到我的提議後,立刻亢奮起來,還喚來了一位師爺,一隻頭頂大螃蟹的老妖怪。


    據說它是這兇水河裏最有學問的人,每日博覽群書,年輕時有年興起,還特意變成了人形,跑到京城去考試,這一考不得了,竟然還中了狀元!


    螃蟹妖在現世做了二十年的文官,專門幫天子和祖上修吏記,所以這動筆杆子方麵絕對是個秒殺眾人的大行家!


    本來我也就是隨口說一句,沒想到居然這麽正式,看到那位狀元螃蟹妖時,整個人都肅然起敬,屁股都不敢碰椅子了。


    我這人從小沒讀過什麽書,也就是許日常用字的水平,寫字都扭扭曲曲醜不忍睹,所以對學霸有種天然的畏懼與崇拜,看著它揮舞的兩個大鉗子都是閃閃發光的!


    書寫時,這位學霸為了方便執筆,還特意化成了人形。


    長得倒是文質彬彬的模樣,隻是走起路來卻是橫的……


    我囧了下,小聲問九嬰,“它老人家當年進京為官的時候,也是這麽個走式麽?”


    九嬰道:“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生理構造限於此,變成人形也改變不了姿勢。”


    我說:“就沒有人覺得異樣嗎?


    九嬰麵色鄭重道:“當一個人的能力學識超出常人的理解範圍後,他所有的一切缺點都化為優點。當年這位老先生在現世為官的時候,還曾經掀起一股周圍才子競相跑來學步的風潮呢!當時的人類,都覺得他走路的方式新穎又好看,很時髦!”


    學步潮流……我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件事呢?


    我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道:“啊,別告訴我,老先生當時當官的地方,是趙國邯鄲。”


    九嬰欣喜道:“是啊,就是邯鄲,沒想到你居然知道,看來人類還是對這件記憶猶新的嘛。我就說了,這位老先生,可是位了不起人物呢!”


    在幽冥殿的時候,阿離曾經教過我讀書寫字,還幫我做成語釋語。


    於是我學會了一個詞,叫邯鄲學步,當時覺得很有意思,所以還專門把它那個晦澀的來曆記了下來!


    《莊子.秋水》中記載:“子往唿!且子獨不聞夫壽陵餘子之學行於邯鄲與?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歸耳。今子不去,將忘子之故,失子之業。”


    這個故事的大致意思就是:在戰國時期,燕國有個少年,聽說邯鄲城的人走路姿勢都很另類,於是便特意翻山越嶺前來學習。結果不但沒有學會他們的走路姿勢,反而把自己原來走路的樣子也忘記了,最後無奈,隻好爬著返鄉了。


    我曾經幻想過這種神秘優雅的走路姿勢是何樣子,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在我內心糾結不已的時候,螃蟹老先生已經開始動筆疾書了。


    我平靜下來,悄悄走到旁邊觀看。


    隻見這些字筆筆似刀鋒銳離出奇,但是行文卻宛如遊龍行走連綿不絕,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字。


    我心生欽佩,默默念著上麵的字跡,每個字大致都能認得,但是合起來意識卻是太深奧了些。


    於是便謹慎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不不好意思啊,老先生容我插句話,這內容是不是太過晦澀了些?這柳葉渡村民交通不變,也間接與世隔絕多年,人們大多沒什麽學問,寫的太複雜,他們會不會看不明白?我認為既然是警示作用,就應該寫得淺顯直白些,您說呢?”


    老先生猶豫下,點頭,“丫頭說的甚是,我這些年來閑來無事,在河麵上遊蕩,也時常聽取上麵的村民渡客聊天說話,大多粗鄙直白,不像過去的人,說話都文縐縐的。”


    我讚同道:“是了,如今世道不一樣了,大家時間都忙,所以日常交流都不懂婉轉,通常越直接效果越好。”


    老先生果斷聽取了建議,直接用了大白話將事情來龍去脈敘述一遍。


    “新妖曆六九七五年,有魁旱村民用水浪費,死後被冥界罰為貪雨鬼,囚於地下不得輪迴轉生。是故雨水落地即被貪雨鬼吸入,土地幹旱水源匱乏。河川之神九嬰攜兇水至,造福四方潤澤大地,是故度過此劫。水,乃萬物之源。很奢侈浪費者,皆不得好死,若從池河過,必死,忘世人四下傳告,謹記此訓!”


    雖然整個事情過程當中,白澤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畢竟違反了當時的幽律,所以此處隱去不提。


    我認為這段話寫的可以,然而河神大人卻委婉的提出,涉及到自己的文字篇幅是不是太過簡短了些?


    螃蟹老先生跟在九嬰身邊多年,一個眼神就能領會上司的意思。這會兒自然通曉其意,於是又執筆另其一稿,中間添加‘河神大人勤勤懇懇、鞠躬盡瘁、任勞任怨、盡心盡責、剛正不阿’等純誇獎表彰內容五百字。


    生生將簡單一個故事來曆,擴充成了表彰個人的小論文。


    不過考慮到這是它的地盤兒,為這個臉上貼點金,也不是什麽壞事兒,於是大家都選擇了沉默。


    寫好以後,九嬰顯得非常開心,立刻讓人下去雕刻石碑,甚至提出要在石碑上麵刻上自己的雕像。


    在河神大人沉浸於這種被貶獎的虛榮當中時,我跟山膏這興致勃勃的跟著螃蟹老先生學了一段走路的姿勢,一邊將腿橫跨交叉著走,一邊興奮的揮舞著兩隻手,比成大剪刀形狀快樂的唱,“鉗你!鉗你!鉗死你!”


    臨別的時候,我還很激動的向著螃蟹老先生要了簽名,它簽的是人類的字號,少陵居士。


    看著那幾個入木三分的大字,我心情激動難以言表,要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簽名,這可是引領了一代風潮、活生生的文物古跡啊!


    因為河神大人很開心,所以晚上又請我們搓了一頓。


    這次飯菜更豐盛了,甚至還奉上了酒。


    我原本想推說不喝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已經長大了,便嚐試著喝了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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