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堆積了很多樹葉,腳踩上去軟綿綿的,同時伴隨著沙沙的聲響,就好像溫柔女人的吟唱,讓人覺得憂傷而又悲涼。


    雖然鎮子看起來很近,但實際上我們走進去卻花費了很長時間。


    我問良辰,“這麽隱蔽的地方,你到底是怎麽找到的?”


    良辰說:“問了很多人才打聽到這裏,所以花費了很多時間。”


    將近正午的時候,我們總算從這片墳地走了出去,到達了鎮子。


    這裏的房子都是用石塊砌成的,雖然是手工打造,卻有種精致又粗曠古樸美,很快我發現,這裏的房子、院子、甚至包括大門的顏色居然都是一樣的。雖然很整齊,但是缺了些生機,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良辰說這是因為鎮子被樹木包圍陰氣太重的緣故,所以整個村子建築都是以八卦修成的,不允許村民擅自修改變動。


    我們穿過長街,來到一戶掛著白燈籠的院子前,此刻大門緊閉,上麵卻貼著藍底白字的對聯。


    在我的認知裏,隻有家裏死了人或者老人故去守孝才會貼這種對子,這幅聯子墨跡都未幹,顯然是新貼上去的。


    良辰臉色微變,“昨天我來的時候還沒有這東西。”


    段策前去敲門,過了好一會兒,大門才被拉開一條縫隙,裏麵的啞著嗓子道:“最近幾天家裏出了些事,不做生意了。”


    “請問許師傅在嗎?”良辰解釋說:“我是昨天的客人,從這裏拿了些東西,由於忘記帶錢,就把東西抵壓在這裏了,今天特意過來取。”


    “進來吧。”對方這才把門打開,是張年輕而又蒼白的臉,眼下泛著一點青黑色,精神看起來非常差。


    進去之後他說:“你們先在這裏等一下,我進去找找。”


    院子裏,到處擺的都是形態各異、五顏六色的紙人,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人,削薄的身體在微風裏輕輕晃動,好像有生命一樣栩栩如生。


    但就是因為做的太真實了,所以讓我心裏很不舒服,馮瞎子說有種科學的解釋叫做恐怖穀原理。


    當人類發現跟自己相似的生物時,會由衷的喜歡,譬如同為哺乳動物的大熊貓……但是這種相似一旦超出了界限,就會讓人感到心生畏懼,譬如這些紙人。


    阿離和段策神情還算自然,段策的俊臉卻已經快扭曲了,我也覺得頭皮隱隱發麻。


    此刻堂屋的門是敞開的,裏麵擺著一口沒有合封的棺木,桌子上燃著香,前麵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良辰目光掃到裏麵,神情不由一震,“劉師傅,他居然去世了麽?”


    “是的。”方才那個年輕人抱著盒子走了出來。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


    男人眼睛眨了兩下,視線有些飄忽,然後將盒子打開遞給良辰,“他老人家走的急,沒有交待什麽,可是這個東西?”


    那棵平常晶瑩剔透的七寶玉樹,此刻竟然籠罩著一層灰暗的霧氣,然而良辰隻簡單掃了一眼,就像沒看到它的異狀一樣,便將東西收了起來。


    我打開背包,問:“多少錢?”


    男人卻反問:“都拿了什麽東西?”


    我說:“一個紙人。”


    他的手輕不可見的抖了下,“五百。”


    “這麽貴!”


    “一直都這個價,我不會騙你們的。如果嫌多的話,四百五吧。”


    我數了幾張錢遞過去,他收起來,耷拉著眼皮道:“沒別的事,我就不留客了。”


    “哦,”我跟段策聞言,都迫不及待的往外走,良辰卻道:“冒昧問一句,許老師傅是怎麽走的?”


    年輕人說:“突然發急病……家父身體一向不好。”


    良辰恍然,“原來是這樣,謝謝。”


    我們前腳才出院門,後腳大門就被關上了,走出幾步後,良辰腳頻突然停了下來,“你們方才,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段策忍不住道:“我就覺得那些紙人奇怪,尤其是走廊上那個,他的眼珠好像真的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進門起,它們便盯著我們看……”


    我立刻附和,“這種感覺我也有,現在心裏還不舒服,阿離你呢?”


    阿離微笑,“還好。”


    阿離一臉深思道:“昨天我來的時候,那個許師傅看起來精神飽滿,麵帶紅光,一點都不像是有病在身上的人。而且看剛才那人說話的神態,我傾向於他在說謊。”


    段策說:“說謊又怎樣?那是他父親,我們又不是警察,總不能闖進調查人家死因吧。管那麽多做什麽,趕快去東荒……”


    良辰卻說:“不,我建議留下來,七寶玉樹上麵已經聚集了汙氣,顯然這周圍存在邪祟。如果能將其除掉,我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小魚兒,你覺得呢?”


    我想了想,道:“我也想留下來,看看這紙人背後到底有什麽秘密。”


    段策泄氣,“隨便你們好了!”


    海棠灣的人不多,再加上我們又都是生麵孔,所以想找個落腳的地方歇腳並不容易。


    慶幸的是這世界上哪裏都有好心人,我們才走出許師傅家沒多遠,一位老婆婆就同意收留了我們。


    據她說家裏人都去世了,包括還沒成人的孫子,所以看到我們就覺得像是見到了自己的孩子,特別親切。


    中等老婆婆親自下廚做飯,綠油油的豌豆苗配著清香撲鼻的雜糧麵,熟悉的家常味道不由讓我想起姥姥,所以這頓飯吃得溫馨又傷感。


    其他人並不能體會我的複雜心情,良辰更是借機打聽了許師傅的事。


    老婆婆道:“許師傅是個好人,祖傳的老手藝了,雖說大家紮紙人的方法都一樣,但是隻有他家做出來的特別逼真,而且個個都帶精神氣兒。”


    提到老師傅去世的原因時,她的反應跟良辰一樣,也證明了良辰的猜測,他生前身體非常好,很少生病。這迴毫無預兆的離去,街坊鄰居都很驚訝。


    我想到那個麵容蒼白的年輕人,便插話道:“婆婆,他兒子怎麽樣,平常孝順麽?”


    老婆婆道:“許師傅就這麽一個兒子,叫許官寶,也是我們鎮上第一個大學生,本來在外麵工作的好好的,許師傅卻非逼他迴來繼承家業,所以父子兩人難免爭吵。不過吵歸吵,那孩子還是非常孝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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