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問題,我也曾留意過。


    記得以前鞋子和衣服,幾乎每年都要換一遍,但是自從四年前,媽媽離開後,我的身高和體重就不再發生任何變化。


    馮瞎子說大概是因為我在棺材裏睡的太久,長期不進食導致營養不良,所以我就拚命的吃飯,連最討厭的青菜都不放過。


    初來柴桑時,我在門後刻了記號,然而直到現在,我依然停留在那個位置不見任何動靜。


    覺得這件事很嚴重,所以大哥哥又找到馮瞎子,把自己的擔心和建議說了一遍。


    馮瞎子卻隻是很應付的點頭,等人走了後,他語重心長的跟我說:“小魚兒,馮爺爺想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在此之前,你要跟我保證,絕對不可以生氣,也不可以哭,好麽?”


    我懵懂點頭,“好。”


    馮瞎子這才麵色凝重道:“這件事,我已經瞞了你很久,但是如果不告訴你,早晚也是紙包不住火的。”


    我追問:“到底什麽事?”


    馮瞎子同情的望著我,說:“你以後……都隻能維持現在的樣子了。”


    我試探道:“馮爺爺,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他兩隻手按住我的肩膀,“小魚兒,聽爺爺說,這其實是朱砂的決定。”


    “媽媽?”


    “沒錯,這也是你沉睡三年,詐死瞞過幽冥界的代價。”


    “所以我再也長不高了嗎?”


    “是的。”


    “也沒辦法變成媽媽那樣漂亮的女人了,是嗎?”


    “是的。”馮瞎子顯得很難過,“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壞事,你可以始終保留童真,活的無憂無慮,永遠停留在快樂的童年裏。”


    我眨眨幹澀的眼睛,輕輕搖頭,“不,這不是真的……”


    一個小孩,即便再聰明強壯,她也沒辦法跟大人相比較!


    我日日夜夜都期盼著強大,現實卻給了我重重的一棒槌,我將永遠停留在七歲,再也長不大了。


    現在距離姥姥去逝、媽媽離開的已經整整四年半了,跟我的同齡的孩子譬如許因因和大頭兵他們想必都高出我一個頭甚至更多了,他們如果看到現在的我,肯定驚訝的嘴都合不上吧!


    馮瞎子歎氣,“小魚兒,你剛才答應了爺爺不哭的。”


    我憋住眼淚,“您有沒有什麽辦法幫幫我?我要是長不大,將來要怎麽去找媽媽?”


    馮瞎子幽幽道:“你這麽聰明,應該能猜想到,這是朱砂為了保護你想出的最佳辦法。”


    是的,她想保護我,讓我永遠活的像個小孩,她壓根就不想我去幽冥界冒險!


    索性就狠下心,讓我永遠長不大,即便將來阿離發現了我還活著,他也沒辦法娶我,因為誰都不可能跟個小孩生活一輩子!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即便上麵積著厚厚的雪,也全然顧不得了。


    這件事,我沒辦法去責怪任何人。


    媽媽當初做決定的時候,想必心裏更難過……


    馮瞎子瞞了那麽久,每天看我為了長高吃那麽多飯,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長這麽大,我第一次遭遇真正的迷茫。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活著了。


    雪停了,陽光從雲層裏鑽出來照向大地。


    當它們快要落到我身上的時候,一把黑傘及時遮在了我頭頂上方。


    這短短的一年,我就用壞了七把傘。開始總是忘了帶,等到太陽光照身上產生巨烈的疼痛時,才會幡然醒悟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身體了。


    後來隨手帶傘已經成了習慣,哪怕是陰雨天也不例外,因為誰都不確定,那輪調皮的太陽什麽時候會突然跑出來。


    馮瞎子手裏這把傘,才用了幾天,骨架便已經折了一半,因為前幾天在驅逐山鬼時,被對方用石頭狠狠砸了一下。


    馮瞎子問:“小魚兒,現在好點了沒?”


    我抽抽鼻子,說:“還早呢,一想到自己長不大了,我就想哭……”


    他居然笑了,“你這孩子啊,作為一個過來人,我該怎麽跟你說長大這件事呢。咱們先假設一下吧,如果你跟別人一樣的話,最多也就跟在我身邊五六年。”


    我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為什麽?”


    “因為該給你物色對象了啊,然後就是訂親、結婚、生小孩,鋪床疊被換尿布,同時還要負責給丈夫洗衣做飯……”


    我打了激靈,“這也太可怕了吧?”


    馮瞎子瞥我一眼,“更可怕的還在後麵,等你的小孩長大了,乖一點還好,如果調皮淘氣,你恐怕每天都要生氣,還要提心吊膽害怕他會受傷出事。等他上了學,你要每天五六點就起來做飯,幫他準備東西,把人送到學校後,你還要去買菜迴來做家務。如果再遇上一個酗酒、家暴的賭徒丈夫,那恐怕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樣的受折磨……”


    這種生活,聽起來簡直如同地獄!


    我糾結道:“可我長不大,就沒辦法去幽冥界找媽媽了。”


    馮瞎子笑道:“誰說的?有誌不在年高,成就不在大小。你有天賦有根骨、還這麽努力,就算現在,能比得過你的大人也不多見。更何況,你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學習和磨練呢。”


    經過他的一番開導,我心情總算好點了。


    馮瞎子站起來,把傘交給我,道:“走,咱們去買把新傘。”


    我望了望頭頂那把快散架的雨傘,說:“就算是新的,也用不了多久,都不夠結實堅固。我記得媽媽手裏的那把傘,已經用了很多年都沒變壞,上麵的桃花兒還跟新畫上去的一樣,也不知道在哪兒買的。”


    “那可不是買的,那把傘可是大有來曆的,”說到這裏,正在前麵走路的馮瞎子突然停下了腳步,迴頭道:“不過你這話倒提醒我了!聽說城東有個老傘匠,做出來的東西漂亮又結實,走,咱們今天剛好有空去看看,能不能請他給你定製一把傘!”


    “傘匠?還可以定製嗎?”掃到頭頂的黑傘後,我眼睛頓時一亮,“好咧,馮爺爺,我想要一把好看點花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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