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我才想起馮瞎子的提醒,也不敢走遠,便在大門口旁邊的柿樹下坐了。


    將香插在泥土裏,點上,過了好一會兒,符離才慢慢在空氣中呈現出來。


    我好奇道:“阿離,你今天為什麽這麽晚。”


    他臉頰透著粉色,“不好意思,我正在參加一場宴會。”


    我湊近他,聳聳鼻子,“你喝酒啦?”


    他臉愈發的紅了,“一點點。”


    我正色道:“小朋友是不能喝酒的。”


    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那我以後不喝了。”


    我去抱了些幹淨的稻草,鋪在樹下,一屁股坐上去,也召唿他坐下。


    他坐下後,見我一直盯著他臉看,便問:“小魚兒,怎麽了?”


    我笑嘻嘻道:“阿離,你長的真好看。”


    他注視著我,長而濃密的睫毛緩慢的抖了下。


    我背靠在樹上,把這兩天的經曆,全部都告訴他。


    末了提起玲瓏和梁俊之,說:“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麽樣了。”


    阿離輕聲道:“我把眼睛借給你看好了。”


    我隻當他是在開玩笑,沒想到竟然衝我直直伸出兩根手指,就在我下意識閉起眼時,他卻隻是輕輕在眼皮上點了下,很快又收了迴去。


    當我睜開眼睛,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然當真可以穿透萬物,看向很遠的地方。


    它帶著我,慢慢前往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那裏的夕陽碩大,是我們平常見到的兩三倍,晚霞如血映紅了半邊天。


    遠處山川險峻陡峭,像無數鋼刀劍林直插雲霄。


    一座很長很長的鐵鎖橋,穿過繚繞的霧氣延伸向遠方。


    年老的梁俊之顫微微的走著,玲瓏慢慢的跟在他身後。


    “梁俊之,你不記得我了麽。”


    梁俊之腳步不停,依舊傻傻的往前走。


    “你說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憶,哪知別來半歲音書絕,讓我一寸離腸千萬結……”


    在婉轉淒哀的曲調聲中,梁俊之腳步腳步終於放慢,最後停下,轉身看著身後的女人。


    玲瓏哽咽道:“梁俊之,你要去哪兒?”


    梁俊之慢吞吞道:“找玲瓏。”


    “你找玲瓏,那你夫人呢?”


    “她也去找真正喜歡的人了。”


    梁俊之呆呆的看著她,“你……好像玲瓏。”


    “那你跟我走好不好?”


    “好。”


    這次換了玲瓏在前麵,她扯著梁俊之的手,朝著夕陽落山的方向走去,兩人越走越遠,最終再也看不見。


    他們在最美好的年紀相遇、相愛,卻在孤獨中等待了六十年,才能最終到一起。


    這是我希望看到的結局呢,隻是我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一隻手在我眼前輕輕揮動,我再度看到了阿離。


    他不解道:“小魚兒,為什麽哭?”


    我揉揉鼻子,“人和鬼真的不能在一起嗎?如果當時太姥姥不反對的話,梁俊之決定跟玲瓏在一起,又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阿離垂下眼簾,“或許會比現在好,也有可能會更糟糕,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沒人能迴答得了。”


    跟阿離告別後,我便迴到家中,看了會兒書後,關燈睡覺。


    大概零點的時候,我聽到屋頂瓦片碰撞的聲響,同時,還伴隨著兩聲若有若無的貓叫。


    我驀然驚醒,睜開眼看到屋頂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個窟窿,兩隻幽藍幽藍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


    是殺了玲瓏的那隻貓妴!雖然看不清對方全貌,但是那雙眼睛,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


    白天在井邊,弄斷繩子的壞家夥,肯定也是它吧!


    因為我跟梁俊之聯手,所以它便要一一報應迴來,這隻可惡的貓妖!


    想動,動不了,想叫,也叫不出!


    我被定在床上了一樣,姥姥躺在旁邊睡的很沉,我悶哼出來的聲音完全不足以吵醒她。


    嘩啦,又一塊瓦片被掀開了,那隻黑貓縱身一躍,便從屋頂來到地上。


    它動作輕巧又靈敏,踮著四腳,悄無聲息的朝我逼近!


    我急出一頭大汗,卻依然無法動彈。


    它跳上床,蹲在我胸口上,眼睛惡劣的微眯起來。


    看得出,它對我表現出來的緊張和恐懼十分得意,而且它還很享受我目前任人魚肉的狀態!


    這隻壞貓,它用白爪子撥撥胡子,張開嘴巴。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是我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這隻貓太神奇!


    我竟然能聽出,它好像在跟我說人話!


    它用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說:“唐小魚,你的命可真大!”


    “喵喵~喵喵喵……”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因為我會殺了你,以解我當年斷尾之恨!


    也許是因為太震驚了,我竟然能吃力的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活、該!”


    它像是沒想到我竟然能聽懂,愣怔了片刻,很快跟我吵起來,“喵喵喵……”


    “誰讓你害好人了。”


    “喵喵~喵喵喵~喵……”


    天啊,這隻貓真可怕!


    看起來較真的很,一幅想要跟我理論沒完的架式!


    我雖然身體仍動不了,但是嘴皮子掙脫束縛,開始利索了。


    我看了眼旁邊的姥姥,說:“你有本事放開我,咱們到外麵好好說說!”


    它揮揮爪子,我立刻坐了起來。


    借著穿鞋子的時候,我抽了一根香藏到袖子裏,又偷偷摸了一盒火柴。


    不一會兒後,我們一人一貓來到了院子裏。


    剛才在屋裏,氣氛太緊張了,我也沒來得及仔細看它。


    呃……這才多久不見,這隻貓竟然肥胖了一大圈兒,此時身體圓滾滾的,配著四個雪白的爪子,清澈透亮的眼睛……竟然還有那麽一點點可愛!


    不,一點都不可愛,這可是隻擅長殺人的貓妖!


    我努力克製住內心想要去摸它的衝動,“你蠱惑我太姥姥去挖我太姥爺的墳,是不是?”


    “喵!”


    “你都承認了自己幹的壞事,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喵喵……喵……”


    雖然如此,但是我也沒幹別的壞事,你跟梁俊之竟然殺我,是不是太過份了?


    我冷哼,“你是想幹沒幹成吧,要不是我們及時阻止,太姥姥恐怕早就被你害死了。”


    “胡說!”它大聲狡辯,“人家那時候還小,能力根本不足以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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