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迴憶迴溯到幾天前的那個夜晚,想起在螺山上見到那株才會如嬰兒般在爬行的藥靈。那時候,我刻意閃避,也不知道藥靈的本體是什麽?


    如今我知道了,那是仙靈脾,是一株屬於壯陽科的藥物,劉金牙這畜生,竟然在我離開以後,上山去采摘這快要成靈的仙靈脾。過程我並不清楚,但是看現在的情形,應該是劉金牙在捕捉的過程中誤食了它,體內抵抗不住這株藥物的藥力,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腦袋裏隻剩下了獸欲的怪物,床榻上的屍體,是劉金牙發泄的犧牲品,空氣裏的這股香氣,是從劉金牙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的心中充滿了懊悔,怪自己疏忽,那晚竟然將藥靈的事透漏給劉金牙,這是一株好不容易修出了靈竅的仙靈脾呀,要是真的成靈以後,一滴唾沫都能起到神奇的救人功效。


    “我跟你拚了。”眼看著劉金牙朝我衝了過來,我咬著牙根掙紮著爬起。奈何剛才用力過度,摔倒的時候腰也折了,才剛站起來,我便又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劉金牙的大手掠過,成爪狀朝我抓來,我退無可退。千鈞一發之際,隻聽一聲猛喝響起,魏神行的雙腿夾住了劉金牙的腰,身子扭轉,一支腳踢中了劉金牙的腿關節,將他掰倒在地上。


    “他這是吞食了靈物,身體抵抗不住靈物的力量,你快用針,把他身體內的能量泄出來。”魏神行捏著他的手腕,朝我著急催促道。


    我迴過神來,不顧身體的疼痛,從腰袋中拿出針灸盒子,艱難的爬過去。到了他們麵前,我剛拿出銀針在劉金牙身上找著穴位。然而,當我抬頭往劉金牙身上望去時,整個人卻不由自主愣住了。


    劉金牙的雙眼中出現了個小身影,一如那天晚上我在螺山上的那隻,小身影猶如嬰兒,披著朦朦朧朧的白光,一滴一滴的液體從它的身上滑落,它在哭泣,我能聽到那種幽幽的哭泣聲,以及它眼神中帶著的怨恨。


    我猶豫了,握著銀針的手在顫抖。若是我這的十三針紮下去,隻怕降服了劉金牙,也會導致這藥靈煙消雲散。每一株普通的靈物,想要擁有靈智是那般的艱難


    我記得爺爺在世時,有人曾經問過爺爺,若是世間萬物真能化人,那佛堂牆牆壁上結網的蜘蛛,日日夜夜受著佛法的熏陶,想要化人,需要多久呢?


    爺爺沉吟了下:“世間事無常,萬物生靈亦無常,一切都得看機緣和靈根。”


    那人再問,若是那蜘蛛有機緣和靈根呢,又需要多久?爺爺說:“大概要數百年的時光吧,或許在他化人的那一刻,得到的不是功德圓滿,而是煙消雲散。”


    老天爺對人很不公平,總是造就諸多磨難。可是他又偏愛於世人,使人生來就有四肢,會思考,更給予直立行走的身軀。而世間諸多生靈,追求著化成人的模樣,或許要百年,千年。眼看著功德圓滿時,有可能一道雷,一次天譴,就會使他們煙消雲散。


    佛牆上結網的蜘蛛,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修出靈智尚要數百年,又何況這一株生長在大山深處,沒有給過教導的仙靈脾。更可貴的是,它純潔如天上的明月,一生修行隻依靠著吸食月靈來修煉,從不像那些鬼魅動物仙,靠吸食人的精血和魂魄,藏在人的軀體內避開天譴。


    或許,這一針下去,一個初生小生命就要被我扼殺了。即便魏神行在一旁不停的催促,可我那握針的手,卻止不住顫抖。


    “我很害怕,我不想再看見血光,不想再聽到有人哭泣,求求你,求求你……”充滿了哀憐的稚嫩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抬頭看去,劉金牙眼裏頭的那個小孩竟然朝我跪了下來,雙手作哀求狀。


    眼淚從我眼裏流了出來,我閉上眼睛,刺在了劉金牙的指縫裏,被淚水模糊了眼睛的我,就這樣咬著牙,將十三針分別刺在了劉金牙穴位,最後一針刺進下體時,劉金牙嗷的痛苦長叫一聲,頭顱高高揚起。沒過多久,終於慢慢得癱瘓在地上,膨脹的身體也恢複了原來的大小。


    我坐在一旁默默的哭泣,沒有哪一次用針,心是像這次這麽痛。淚水滑落時。眼角隱約間,我真的看到有個小嬰兒慢慢的凝聚,幻化成了一個真人的模樣,朝我這殺人兇手叩了頭,隨即飄蕩於空中,化成漫天光點,空氣裏還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謝謝。”


    昏睡著的劉金牙痛苦的咳嗽兩聲,一株藥草從他的嘴巴裏咳出,拿起來一看,正是記載著的仙靈脾。


    “這不是淫羊藿嗎?古代人用來製作春藥的淫羊藿,敢情這大個子是吞食了它呀。”魏神行顯然也認了藥靈的本體。


    淫羊藿是仙靈脾的另外一個藥名,我輕輕“嗯”了一聲,將這塊枯死的藥幹放進了我的掛袋裏,靜等昏迷的劉金牙醒過來。


    過了好幾分鍾,我等得很不耐煩,直接拿盆子裝了一盆水,嘩一聲澆在劉金牙的臉上。


    劉金牙一醒來,便迎上了我快要噴火的眼睛:“說,你為什麽要造畜,拆遷村的古宅又是怎麽一迴事?”


    意料中的恐慌並沒有出現在劉金牙的臉上,他一改之前對我的恐懼,認命似的抬起頭,閉著眼睛道:“竟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下手吧,我無話可說。”


    “以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殺死沈公的師弟,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劉金牙死不悔改,仍舊在沉默,看樣子,是在掩飾著什麽。


    我強壓著心中的憤怒,冷道:“想想生你養你的楊古村,想想那些被你造畜的無辜孩童,難道直到現在,你都沒有一絲懺悔嗎?”我試圖挽迴那顆已經墮落萬丈深淵的心。


    “你知道嗎?就剛才,我殺了一條小生命。一條本來可以在螺山上快樂修行的小生命,可是他被壞人摘下了,毀了靈根道行。它本來心中應該有怨恨,可是他竟然告訴我說,他不願意見到血光,求我把他給殺了。”我深唿吸一口氣,對劉金牙說:“我記得的,你也有過一個孩子……”


    “不要說了,”提起那個夭折的孩子時,劉金牙朝我憤然一吼,神色很激動。過了很久他才沉默了下來,沉默著的他終於說道:“是一個老人,帶著紅花翎的老人,是他命令我這麽做的。”


    果然,沈公猜測的沒錯,這一切的背後,真的還有另一個人。


    劉金牙告訴我說,這一個古怪的老人,和我陳家也有仇恨,具體的始末我不知道,也不記得陳家曾經和這個老人結怨。但劉金牙說,這老人曾經和我爺爺交過手,後來被我爺爺打傷,昏迷在螺山的山丘上。三年前,劉金牙上山收蛇時遇見了他,他以重金許諾,心動的劉金牙將他救了迴家。


    再到後來,老人得知劉金牙也曾和我陳家結怨,又深諳造畜之法,就和劉金牙達成了交易,交易的東西,自然是錢和畜。


    起初時,他們害怕我爺爺,哪怕是我爺爺死後,他們都仍猶豫著不敢動手,直到發現我爺爺是真死了,他才命劉金牙四處造畜。


    每一次作案的流程是這樣子的,劉金牙先將這些孩童誘拐迴家,造成畜之後,都會把他們放到古宅的那女屍身上,蓋上銅棺。女屍是哭老人故意放那的,為了守護那些收好的畜。


    之後,到了每月的十五月圓時,老人就會來將這些畜領走。


    “他的衣服上有一個大大的哭字,讓我管他叫哭老人。那些畜是他用來療傷的,還有,村裏的孕婦流產,也是他做的。”劉金牙說完,望著我平靜說道:“你現在,還想知道什麽嗎?”


    “還有一個問題。”我望著他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起初時,我們是因為對你陳家的仇恨而走到一起,他被你爺爺打傷,而我的父親是被你爺爺廢了修行。再到後來,自然是因為一個錢字。”他說出理由時,模樣非常平靜。


    “他給我錢,我理所當然替他辦事。”劉金牙望著我,不以為然得笑道:“我祖上都是有錢人,隻是文革批鬥,所以才沒落了。我不想生生世世蝸居在這小山村內,更不想遭人白眼的活著。所以,我選擇了和哭老人合作,我隻想要更多的錢。”


    我望著他,問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對和錯嗎?”或許,像劉金牙這樣的人太多太多,而我不是他們,無法理解他們這扭曲的思想


    “有想過,甚至也懺悔過。可是相比起貧窮的痛苦,這些對與錯又算什麽?何況,對和錯不都是人來定義的嗎?我比他們強,我說的不都是對的嗎”在我未曾留意的瞬間,劉金牙拿起地上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我反應過來,匕首已經捅進了劉金牙的心髒裏。


    “陳一鳴,若是你想找到那哭老人,就去馬姐家吧,算算日子,也該不遠了。”劉金牙咧起嘴巴,莫名其妙的一笑


    這句話令我感到迷茫,要找到哭老人就去馬姐家裏,這是什麽意思?


    迷茫之後,我的心忽然莫名的一緊,兩個本來毫無聯係的人卻使我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馬姐,恐怕是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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