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到第二日的晌午結束,商隊修整片刻,揚起“盛和”旗幟,踏著泥濘的道路前往餘豐關。


    餘豐關是並州“三關”最大的關隘,常年駐有五千鎮北軍,戒備森嚴,往來商隊想要出關都需要經過嚴格而細致的檢查,有那麽一星半點的違禁物品就要被囚禁審查。


    茶葉與絲綢在北蒙是最掙錢的生意,但一般人想要出關做生意,若無過硬的關係路子根本不可能。


    商隊領隊顧百川能夠十餘年時間從無到有幹起來,靠的是堅持與努力,時至今日,當年無人問津,甚至送禮都拒之門外的顧百川如今已經與餘豐關某些校尉稱兄道弟。


    到達餘豐關已經是傍晚,餘豐關位於兩座陡峭山體的夾縫中,黑暗中宛如兩座看守國門的巨人,麵積不大,僅為一座鎮大小,雖有居住百姓,卻民不如軍多,實施軍管,沒有行政長官。


    進入關隘,迎麵有一人騎馬帶著數名隨從行來,楚昭看了看行頭,是一位校尉。


    顧百川見了來人,麵露笑意,首先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看上去兩人關心極深。


    楚昭不禁對顧百川另眼相待,能夠勞煩邊關校尉迎接,此人在此地的能量不容小覷。


    邊關校尉可不能將其與州郡校尉相提並論,權利與待遇極高,是州郡校尉拍馬不及的,如果下方到地方,最起碼官升一級。


    “勞煩孫兄弟了。”


    “老朋友了,說這話就見外了,聽說大侄女來了?快讓我看看是不是如你說的那般水靈?”孫校尉聲音很粗擴,尤其此時正值傍晚,周圍很安靜,說的每一個字都讓商隊的人聽得很清楚。


    “雙雙見過孫叔叔。”


    顧雙雙雖沒有見過孫校尉,但時長聽父親提起,與父親十幾年的交情,很是禮貌的行禮。


    孫校尉上下打量顧雙雙一番,可惜道:“完了,完了,我原本還想著給我家那小子討了媳婦,沒有想到大侄女這麽水靈,那小子是沒有這福氣了。”


    “嗬嗬”


    “孫兄弟這話太謙虛了,令郎這些年做遊騎,可是宰了不少北蒙蠻子,前途無量,是我家姑娘沒福氣才對。”


    見顧百川誇獎自家孩子,孫校尉雖擺手謙虛,仍掩蓋不住自豪之色。


    遊騎是哨兵,遊走於邊境勘察敵情,做的是最危險的工作,隻要活下來,哪一個不是前途無量?


    兩人寒暄片刻,孫校尉道:“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你也知道白日天氣太炙熱,隻能夜出晝伏。”


    孫校尉點了點頭,隨即領著眾人繼續前行前往出關隘門。


    到了關隘大門,守門的將士簡單的檢查了一番貨物便放行。


    走出關隘,顧百川抱拳道:“孫兄弟,待迴來你我好好痛飲一番。”


    孫校尉大笑道:“自當如此。”


    餘豐關外與關內在楚昭的眼中完全是兩個世界,關內雖比不得南方山清水秀,綠樹成蔭,好歹綠樹青山的還是能夠看到,隻不過風沙大了些,關外則不同,完全是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戈壁,除了沙子就是嶙峋怪石,尤其是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荒涼清冷。


    一關之隔,天壤之別。


    戈壁在夜晚時分氣溫很低,好在商隊早有準備,顧百川與孫校尉告辭之後,隊伍點起火把趁夜趕路。


    此地戈壁名叫托塔旗戈壁灘,麵積達五百裏,屬於托塔旗部落的領地,但實際上是一個三不管的地帶,因為此地氣候太惡劣,晝夜溫差極大,白天太陽直曬,不到兩三個時辰就要脫水,夜晚則需要裹著棉衣才能勉強驅寒。


    除了可怕的氣候,此地遍布惡蟲毒蛇,被咬傷一口若不能及時治療,一個時辰內足以斃命,更不要說五百裏戈壁灘有著數千記的馬匪強盜,他們多是逃亡的難民、逃兵,流竄的亡命徒,罪犯等人聚集而成,在這三不管的地帶無惡不作。


    托塔旗戈壁灘可謂“天災人禍”一應俱全。


    如此惡劣的環境條件卻代表著“高風險高利潤”。


    顧百川一年來兩趟,兩趟的利潤加在一起是在中原的百倍,如此高的迴報足以讓任何“利”字當頭的商人拿生命去冒險。


    惡劣的氣候環境讓初次出遠門的顧雙雙很不適應,興奮了沒有一日,整個人就焉了下來,精神萎靡,一天到晚的縮卷在馬車上,對於女兒的這種情況,顧百川也沒有好辦法,隻能咬牙堅持,到了目的地就會好轉。


    而中間頗令顧百川意外的是,看上去弱不禁風、細皮嫩肉的楚昭卻沒有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尤其是經過觀察,顧百川發現楚昭白日連滴汗水都沒有,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自己之前是看走眼了,眼前這位比自家閨女還俊俏的年輕人並不是簡單人物。


    顧百川在觀察楚昭,同樣的楚昭也在觀察著這位有著好心腸的商隊首領。


    顧百川在餘豐關有著官方關係,而在這戈壁灘更是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關係網。


    托塔旗戈壁灘作為三不管地帶,馬匪成患,馬匪主要的生活來源是那些跋山涉水來北蒙經商的商隊,但一路行來遭遇幾波馬匪,顧百川卻輕而易舉的應付化解,近乎沒有大的損失,甚至交談之中,一些馬匪對顧百川帶有幾分令人不解的敬意。


    一個黑白兩道通吃的商隊領袖。


    隊伍的其他人對顧百川了解極深,對此並無意外,楚昭作為一個外人不好開口,反而是他的閨女顧雙雙耐不住張口詢問原因。


    顧百川笑著解釋道:“這話說出去你們可能不信,十年前我曾在這戈壁灘救過一個人,這人當時隻剩下一口氣,我心腸軟,別人都說就不過來了,不用救了,我偏要試試,於是我就帶著他,這家夥一路也是命硬,硬是沒有斷氣挨到了塔旗鎮,到了地方經過療養這人最後活過來,經過了解得知,這個人居然是托塔旗部落被流放的貴族,此人名叫托佰,因為被流放所以跑到托塔旗戈壁灘闖蕩。”


    “此人說要報答我,但當時他連下頓飯的著落都沒有,我也沒當迴事,臨走的時候給他留了一百兩銀子算是盡一份心力,可誰想此人是有真能耐的,短短一年的時間居然成為這片戈壁灘最大馬匪幫的首領,托佰為了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說隻要我帶著盛和商號可以在托塔旗戈壁灘暢通無阻,這也是為何這麽多年東家一直讓我跑這條線的原因。”


    楚昭聞言,不由感慨:這就是所謂的好人有好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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