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過,不知是哪個方向隱約傳來煙花升空爆炸的聲音。


    黎世熹快撐不住眼皮子了,黎長樂看著讓他趕緊去休息,他跟姑姑姑父拜了年,就揣著壓歲錢迴廂房睡覺去了。


    年夜飯吃得早,黎長樂問還在看書翻公文的人餓不餓,年前包了有餃子。


    顧景宴看了榻上一眼,隨即就朝她走來。


    “不餓,歇了吧。”


    他一手握著最近才得來的兵書,另一隻手臂墊在黎長樂後頸,半攬著人往自己身上靠。


    黎長樂卻不想睡了,方才有黎世熹在,有些事不好問出口。現在孩子去睡了,她聊天的興致就上來了。


    “那個孫巧巧,你可知道啊?”


    “嗯,福叔之女。”顧景宴瞥了一眼懷裏的人,不知她問起一個家仆有什麽意圖。


    “她也是你從京都叫來的?”


    關於到來的孫家人,她並沒有多問其他,對方跟她交涉的也大都是關於莊子出息方麵的問題。


    顧景宴否認了。


    “並無。”他要的是在莊子裏有能力,會管事的。


    “我不喜歡這個姑娘,年後孫大盛要迴平安時,讓他帶迴去吧。”


    “為何?”據他所知,孫大興一家才來了沒幾天,那孫巧巧日後放在她身邊當個伺候丫頭也可。


    幹了什麽了,就招她不喜了?


    黎長樂側身撐著他胸口坐起來,研究了一番男人的臉色。


    “你沒察覺出來啊?”


    顧景宴皺眉把人摟迴身側,免得被窩灌進來涼氣,“什麽?”


    黎長樂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躺下,“那姑娘可不是專門來伺候人的喲。”


    “若是用著不順手……”


    “不,我是看人不順眼,哼!”


    這下顧景宴就看不進去什麽兵書了,他把書擱在床頭,把人掰迴來抱著,揉著她後腰,道:


    “看著不順眼,就別讓她到跟前來伺候,年後就打發她迴平安去。”


    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家小妻子。


    至於孫巧巧,他隻知道有這麽個人,是孫有福的女兒,至於這個人有著怎樣的一張臉,他是沒記憶的。


    後腰被撫得有些發癢,她按住他的大手,“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對她不喜?”


    顧景宴垂眸看她,“在你身邊伺候的,總歸要合你心意才好,不喜就不用勉強自個兒。”


    黎長樂這會兒不別扭了,好笑地扯了扯顧景宴腮幫子肉,“難為人家瞅著你春心蕩漾呢,你都沒瞧見。”


    那直勾勾盯著紗帳的眼神不要太明顯了。


    顧景宴輕掐了下身旁人細腰上的軟肉,哼了哼,“那就更得把人打發走了。”


    存了覬覦的心思,還留在身邊做何?


    被窩裏的溫度仿佛陡然間下降。


    好家夥!


    她都還沒對他發難,招了爛桃花迴來的他,看起來倒是比自己還生氣,一張臉黑得……


    她又翻了個身,貼著小火爐般的魚兒,輕聲道:“你說的,到時候孫家人不滿,你自己跟他們解釋去。”


    到底是從傅家老爺子那輩就已經在的家生奴仆,如果不是可靠的,也留不到現在。


    本來也想著,手上沒幾個能用的人,若有管理才能,就留著,也不會叫人吃虧,畢竟從京都到這裏,心理落差多少會有。


    但如果是孫巧巧這樣的情形,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真不想看見人,直接把孫家一行人全打發迴去,她也做得出來。


    當然,最好就不要自己動手吧。


    顧景宴把事攬過去了,也就不用她費心了。


    顧景宴麵不改色地又把人扯迴懷裏,“嗯,到時你隻管打發了,餘下的,我會處理。”


    他不會解釋。


    費那唇舌做何?


    這並非多棘手的問題。


    連顧家老夫人和傅家老太爺都做不得他的主,一個家仆還能左右他?


    黎長樂滿意了,調整了睡姿,“睡吧!明早我得帶世熹魚兒去給好婆和大嬸兒拜個年呢。”


    盡管王家兄弟成了她莊子上的長工,但彼此間是雇傭關係,而不是把人賣給了她。


    對於好婆和胡月娘,她是當成長輩敬著的。


    顧景宴翻身附上,親著她脖子,“不做點什麽?”


    黎長樂瞬間亂了唿吸,瞪他,“不來了啊,昨晚已經……”


    顧景宴的唇就貼上了她的。


    溫香軟玉在懷,他又不是柳下惠,一晚怎夠?


    黎長樂氣急,她揪住自己的睡袍帶子,“你別扒拉我!很冷你知不知道?”


    顧景宴眼中帶著一絲笑意,兩手邊四處點火,嘴上也不閑著。


    黎長樂從氣哼哼到被招惹得隻剩淺淺的chuan息聲,最後連護住衣袍帶子的勁都消散了去。


    “乖,抱緊了就不冷了。”


    “……留氓。”黎長樂哼唧唧。


    “是,隻對你留氓。”


    屋外寒意襲人。


    屋裏的被窩春意盎然。


    黎長樂暈暈乎乎地想著,好在這人一上榻,她就屏蔽了意識裏的係統……


    ——


    大年初一,開門即迎來新歲。


    小山坡那邊傳來一陣一陣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馬氏一家都早早到了黎家小院,給黎長樂和顧景宴磕了頭。


    不太自在地接受了這種形式的跪拜,黎長樂一一發了紅包就讓人起來。


    她多看了兩眼孫家兄嫂身後低著頭的孫巧巧,見她隻是捏著紅包和兄嫂們往屋外退。


    倒也沒什麽多餘的動作。


    吃了早飯,黎長樂帶著黎世熹往村裏去,魚兒昨晚那麽早就睡,今天也沒能早起。


    兩人先去王家拜年,坐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然後去了村正家和胡月娘家。


    往迴走時,黎世熹胸前鼓鼓的,裏頭塞著他和魚兒雙份的壓歲錢。


    再迴到院子時,魚兒已經醒了,披散著頭發坐在書桌前,顧景宴在這邊喂她吃早飯。


    飯後,黎世熹拿了小梳子給她梳頭紮小辮子。


    魚兒看他肚子鼓囔囔的,好奇之下,小手就伸進他衣襟裏去。


    顧景宴見了,黑著臉抓了小閨女的手,“不可無禮。”


    魚兒小嘴一癟,眼眶都紅了。


    黎世熹在她哭之前迅速把壓歲錢一股腦拿了出來,拉著魚兒去榻上數銅板。


    魚兒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把親爹的黑臉忘到後腦勺去了。


    黎長樂笑他:“閨女還小,你這麽敏感做什麽?他們是兄妹。”


    “表兄妹。”


    黎長樂:“……那也是兄妹,你多慮了,魚兒才兩歲多。”


    雖說古代有很多表兄妹結親,意圖親上加親。


    但她來自現代社會,知道近親結婚的弊端,就不能允許這種事的發生。


    至少自己的孩子就得避免出現這種情況。


    顧景宴又迴頭瞧了一眼小腦袋湊在一起數銅板的兩個孩子,抿著嘴沒再就這個事發言。


    隻是摸著妻子的發頂,木木地想著,他當年也差點成了表妹的夫婿。


    表兄妹和兄妹之間,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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