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州是有專門的人口買賣集市的,每月逢初十、二十兩日開市,往來的人販子們還有要買人的客戶都會在這兩日進到集市中去進行買賣。


    幼金今年不過十二,自然是不會自己一人到人口買賣集市去的。直接找上了相熟的陳牙人,陳牙人自然也是樂得接下這筆生意的。


    雖然知道古代窮人命如草芥,不過幼金還是第一迴見到這種情形,呆若木雞汙頭蓬麵的站在那任人挑選的男女老少,還有熱絡地招唿往來客人的人販子們,若不是那些被繩子綁在一起的跟自己長得一樣有鼻子有眼的,幼金真覺得這就跟賣牲口一般了。


    見有客上門,那人販子趕忙笑著迎了上來:「大爺要挑些什麽樣的迴去伺候?我這什麽樣的都有,您瞧瞧?」


    看著那滿口黃牙的人販子,陳牙人微微皺了皺眉,然後看向幼金:「蘇姑娘,你覺得呢?」


    原來正主是後頭那個穿著細棉衣裳不過十一二歲模樣的小姑娘,那滿臉橫肉的人販子便朝她也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小姑娘隨便看,覺著有合適的就跟我說!」


    幼金拿手輕輕掩了掩鼻子,然後細細打量著被一根粗麻繩緊緊連在一起的人們,最後還是挑出來三個約摸十四五歲的女孩子,朝陳牙人點點頭。


    陳牙人微微頷首,然後便跟一旁搓著手的人販子談妥了價錢。幼金付了銀子,拿到了三人的賣身契,正準備離開集市時,幼金瞧見一個有些不同於周圍人的低垂著頭的女子,便上前問道:「這人賣身錢多少?」


    那人販子見幼金問的是一路上沒少給自己惹事兒的那個女子,嫌棄地皺了皺眉,才道:「姑娘若是想要,八兩銀子如何?」


    「這麽貴?」幼金方才買了三個加起來也才五兩銀子,這一個就要八兩也忒貴了些!


    那人販子見她還是挺有興趣的模樣,自己也是想趕緊脫手,便道:「姑娘你若是真心想要,七兩如何?小姑娘,她可是我從京城買迴來的官宦人家的家眷,七兩銀子著實不貴了!」


    兩人一番你來我往地殺價,最後以六兩五錢買下了那個看不出真實麵貌與年歲的女子,出了人口集市,跟陳牙人分開後,眾人坐上幼金雇的騾車往五裏橋去了。


    蘇家人除了蘇氏,眾人都不知道原來幼金是到城裏買人的,見她一個人去五個人迴,其中四個還是髒兮兮的,姐妹們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幼金帶著四人進了蘇家院子,先讓四人好生沐浴一番,蘇氏找出四套以前她穿的舊衣裳給到四人,雖然不大合身,但總比穿著之前又髒又臭的衣裳好多了。


    四人都仔細沐浴過後,才露出各自的本來麵目:三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都是出身窮困人家,樣貌隻算得上清秀,不過瞧著倒都是有把子力氣,能幹活的人。


    而那個據說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家眷梳洗完以後,也終於露出了原先的模樣,二十出頭梳著婦人發髻的模樣雖然也隻是中人之姿,但眉目流轉間倒是別有一番風流姿態,梳洗完出來便朝幼金深深地行了個福禮:「玉蘭多謝姑娘。」


    雖然身上穿的是半舊的村婦衣裳,可玉蘭身上的氣度明顯與一旁三個縮手縮腳的鄉下丫頭有著天壤之別。幼金滿意地點點頭,總算覺得自己六兩五錢銀子沒白花:「玉蘭嫂子客氣了。」


    跟四人說了好一會子話,幼金也將四人的背景大略了解得差不多了:二丫、陳小荷、吳芽兒三人都是被家裏爹娘給賣了的,跟著人販子從北邊戰亂的地兒到了洛河州,從小都是做慣了粗活的人;至於玉蘭,夫家原是京中的九品小官,玉蘭原也是舉人家的閨女兒,打小識文斷字,哪知一朝天災,家破人亡,玉蘭也被打入賤籍。


    聽完幾人的身世後,幼金還未說什麽,倒是一旁的蘇氏就先兩眼汪汪了。


    「我先跟你們說說日後你們要做些什麽,二丫你們仨就跟著我娘還有幼珠在廚房做事,玉蘭嫂子你就每日負責教我們家的女孩兒們識字,然後幫著我娘帶小八跟康兒。」小八跟康兒已經半歲多了,正是好動的時候,蘇氏一人著實是帶不過來。


    玉蘭也是生養過的,可惜她的孩子也在家中的災難中與自己生離死別,如今見了牙牙學語的小八跟康兒,想起自己的兩個孩子,兩眼不自覺地有些發紅,伸手接過不怕生的小八,感激地應下了:「哎!我一準兒能做好!」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注定是要跌落泥淖中了,雖然蘇家比起自己前二十幾年的生活差得太遠,總歸是有片瓦遮頭,還不用墮落塵埃中去,已是萬幸。


    蘇家一下子多了四口人,所幸如今的宅子還夠大,幼金帶著二丫三人到西廂房將下房收拾出來,玉蘭連著三個小姑娘便住到了西廂房幼銀姐妹隔壁的房間。


    蘇氏帶著幼珠與三個丫頭每日在廚房研究點心吃食,幼金則忙著與陳牙人打交道,她要在入冬之前尋到一處合適的鋪麵,然後把點心鋪子開起來。玉蘭也按著幼金的話,每日抽一到兩個時辰教家裏的女孩子們寫字讀書,買不起筆墨,就帶著她們拿著樹枝在院子的地上寫寫畫畫的,倒也有些成效。


    金秋時節,秋高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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