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裏還有如此翠綠爽口的綠葉菜,著實難能可貴,隻可惜顧廷燁一點都顧不上體會。


    太綠了!


    他都不敢信!


    顧廷燁咬牙切齒的草草用過後,便如老僧入定一般,趴在床上發呆。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空處,不時閃爍出三分掙紮三分糾結以及四分不可置信的精光,隨即又陷入黯然。


    一連幾天皆是如此。


    顧廷燁麵對每餐綠油油的幾坨,也從最開始的咬牙切齒,漸漸的變得麻木,最後也可以坦然接受。


    察覺到顧廷燁的變化,邢澤也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瞧見自家大人,顧廷燁沉了好幾天的臉終於笑了,隻是笑容顯得有些苦澀。


    “不會笑就別笑,麻麻賴賴的膈應誰呢?”


    邢澤有些沒眼看。


    “養了幾天,傷也見好了,現下已經是年根根兒了,我也不便留你,收拾收拾,明兒送你迴寧遠侯府,不然你爹怕是要來找我要人了。”


    “有勞大人。”


    顧廷燁忍著內心的抗拒,點點頭應了一聲。


    他不想迴去麵對自家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侯爺父親,可是沒辦法,家醜不可外揚,大過年的有家不迴,讓人知道了不光是被笑話,說不得還要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雖然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但相比好色花心,不孝的罪名屬實有些大了。


    顧廷燁承受不起,也不願承受。


    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叛逆紈絝了些,但總體來說其實還挺孝順的。


    不然也不會被打成這個吊樣子。


    顧廷燁等了一會,卻不見邢澤再有言語,不由得詫異問道:


    “就沒了嗎?”


    邢澤想了一下:“嗯……新年好?”


    神特麽新年好!


    我好的起來嘛我!


    被打、被綠、被騙,任誰來試,恐怕都好不了!


    生活不易,小顧歎氣。


    “您就沒別的什麽想對我說嗎?我想我現在應該能挺得住,您不必擔心,盡管放馬過來吧!”


    “我沒什麽想說的呀。”


    邢澤順嘴迴了一句,又補充道:


    “哦不對,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迴頭把賬單給你,住宿費、夥食費、醫藥費、服務費別忘了結一下,不結也行,俸祿裏扣,加倍。”


    顧廷燁聞言不禁稱讚:“狠還是您狠,強梁匪徒都比不過您!”


    “嗯——?”


    邢澤一個眼刀飛過去,顧廷燁立馬雙掌合十求饒。


    “錯了,真的錯了,您就別打趣我了,我這心現在就跟有貓爪子撓一樣,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開開恩,就告訴我吧,我現在看見綠的就難受!”


    “我確實查到了些隱秘。”邢澤承認了,隨即話鋒一轉,“不過現在不能說,我擔心你控製不住自己再鬧將起來,先安穩過個年吧。”


    顧廷燁懇求道:“您要是不說,我沒法安穩過年。”


    “誰說你了?”邢澤笑道,“我說的是讓東京的百姓和官家過個安穩年,去年上元,番賊作亂,壞了陛下和百姓的好興致,總不能今年還為你家那點事操勞吧?”


    顧廷燁聞言,心一下子就沉了。


    邢澤似乎什麽都沒說,可卻又什麽都說了。


    能勞動東京百姓和官家大過年的還操心的事,必然不是小事,再結合前麵所說,擔心自己控製不住鬧將起來,顧廷燁覺得應當就是自己推測的那般了。


    這也是顧廷燁最不願意相信的。


    他不相信有人會用謊言、欺騙、虛假……精心營造出一座牢籠,將他困在裏麵十幾年。


    可在不相信中,顧廷燁又忍不住懷疑,想去探尋那一絲可能。


    邢澤歎了口氣,拍了拍麵色十分難看的小顧同學,以示安慰。


    “你是個聰明人,想來對此也有些猜想,但不管如何,你都給我把脾氣壓住,陛下會在大朝會上封賞征南的有功之人,莫要因小失大,誤了前程,以你家現在的這種情況,此時鬧將起來,隻會對你不利,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實力不足就應該蟄伏起來,在明不如在暗,在暗便宜韜光養晦,等實力積蓄夠了,自然可以一鳴驚人,待你站到高處,你的話才有人聽,才有人信,區區後宅的陰私算計,迴頭看去也不過是小伎倆,寬恕也好,碾死也罷,皆可由你心意。”


    顧廷燁聽了心裏一暖,深深吸了口氣,重重的點頭:“我明白了,多謝大人教誨,以前我錯付錯信了許多,幸在有大人為我撥開迷霧,將我拉出泥潭,仲懷銘感五內!”


    “無需如此。”邢澤欣然而笑,“你既到了我麾下,我自然是要為你思量。”


    許是多了三兩年沙場拚搏的經曆,顧廷燁對待生死之外的事多了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釋然,很快就自我調節好了,甚至還有心思開玩笑:


    “您為我思量,就是給我連吃好幾天綠油油的玩意?不給酒喝也就罷了,還不給肉吃,您好意思收我銀子嗎?”


    “別不知好歹了你。”邢澤接茬道,“現下這時節,菜可比肉貴多了,再說我哪裏沒有給你肉吃,隻是不讓你多吃罷了,你有傷在身,飲食清淡些的好。”


    顧廷燁不以為意:“再貴也沒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來的痛快,再說了,就咱這身板,區區幾鞭子,哪裏會那麽嚴重!”


    邢澤挑挑眉,豎了個大拇指:“顧指揮果然豪氣蓋世,有悍將之勇。”


    “那是!”顧廷燁很是臭屁。


    邢澤隻能重拳出擊:“希望你好好保持,後麵結賬的時候也能這麽豪爽。”


    “不是……”顧廷燁差點蹦起來:“您來真的呀?”


    “不然呢?”邢澤反問道,“不來真的難道還來假的?我冒著得罪你爹的風險把你搶過來,給你吃,給你喝,還給你療傷,你竟然還想賴賬,良心不會痛嗎?”


    “痛!”顧廷燁捂住胸口,表情做作,“太痛了!我就那點俸祿,吃吃喝喝早沒了,顧侯爺現在橫看豎看都嫌我礙眼,母親……唉,現在連大人您都要逼我,沒人疼,沒人愛,實在是太痛了!反正我是沒錢,我連廣雲台都去不起了,要不您把我這條命拿去吧。”


    “我要你的命幹什麽?我要你的銀子。”


    “沒有!要銀子沒有,要命一條,您看著辦吧。”


    顧廷燁這副無賴模樣,讓邢澤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顧偃開對顧廷燁寄予厚望,各方麵的要求都十分嚴格,本就不喜他流連秦樓楚館,肯定也不會任他胡亂揮霍寧遠侯府的銀子。


    如此管束之下,顧廷燁還能常常出沒風月場所,全托了小秦大娘子的福。


    當然那是以前。


    自從參了軍,小秦大娘子想塞錢都找不到人。


    顧廷燁又不是個看重錢財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乞丐遇見他就沒有空碗離開的時候,小姐姐遇見他也會談談心,顧廷燁能攢下來錢才怪!


    在沒有接收白家財產之前,侯府二公子也沒有餘糧啊!


    想到白家的財產,邢澤就想到了老白頭,隱約記得他留給顧廷燁的遺書,落款日期似乎就是至和。


    具體哪一年,邢澤倒是記不清了,就問道:“你外祖父如今可還安好?”


    顧廷燁搖搖頭:“不太好,我班師迴京前曾接到外祖來信,言說受了些風寒,近日又接到外祖的來信,說及天冷難熬,想必是還未大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況我外祖年事已高。”


    “有時間還是多陪陪老人家吧。”邢澤感歎道,“西南已定,暫無戰事,看在你給本公長臉的份上,給你再放個假,年後去揚州瞧瞧,說不定你外祖父見了你,一下就好了呢。”


    顧廷燁立馬喜笑顏開:“多謝大人!大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再予我些盤纏如何?”


    邢澤一巴掌蓋在顧廷燁腦袋上:


    “得寸進尺!”


    ……


    顧廷燁被送走了,至和二年也過去了。


    沒有非議流言喧囂塵上,沒有朝堂奪嫡爭儲的傾軋,也沒有膽大妄為的逆賊亂寇。


    但有征南大捷上國重威,有靖北勢壓契丹餘孽震懾北疆,有女真歸順遼東大開發,有西北安寧河東荒地複耕,有罷諸路裏正衙前減差役,有解冗兵充燕雲之軍改,有王家灰溜溜離京,有康海豐臭名遠揚,有秋闈傳喜,還有林噙霜蝸居田莊,一頓可食三碗飯。


    總體來說,欣欣向榮。


    趙官家和朝臣們,以及大宋的百姓,結結實實過了一個安穩年。


    寧遠侯府也沒有出什麽幺蛾子,顧廷燁帶傷參加大朝會,得封東京留守司統製,授勳上騎都尉,遙領賓州防禦使,並以資鼓勵。


    趙官家是個厚道人,有錢他是真給,讓顧廷燁空癟的荷包瞬間又鼓了起來。


    顧廷燁也是個實誠人,有錢他是真花,唿朋喚友慶賀自己升官發財,吃飯喝酒逛花樓,讓剛鼓起來的荷包又癟了下去。


    邢澤:……


    邢澤已經無法克說。


    劇裏的顧二狗子也不這樣啊!


    難道是有白家遺產支撐,所以顯不出來?


    又或者是境遇改變,心態變了?


    那也不能夠啊!


    誰不知道俺們靖北大都督府都是勤儉持家的忠臣良將?


    連敵人的一枚銅板都不會放過,又怎麽舍得這麽大手大腳的浪費?


    肯定是顧廷燁自己的原因。


    邢澤思來想去最終得到一個結果:


    愛是一道光,綠到他發慌,兩重至親至近的人背叛和算計,令顧廷燁無法原諒,亦無法釋懷,隻能化悲憤為撒幣,用撒幣的快感和酒精、美色來麻痹自己。


    可憐的娃~


    但邢澤不打算慣著他。


    “都花完了?”


    “還有點。”


    “你這麽撒幣,你爹知道嗎?”


    “陛下賞我的,他顧侯爺可管不著,我打了幾年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顧廷燁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常言道,殺人者,人恆殺之,咱們這些將軍士兵,做的是腦袋別在褲腰帶的買賣,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戰場上,要是人死了錢沒花了,那多虧啊!不如趁著年華正好,趁有錢有閑,趁小命還在……”


    “你不如趁早滾蛋。”邢澤都沒眼看了。


    “非也非也。”顧廷燁故作高深,“生活如此美好,大人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


    邢澤一抬腳,顧廷燁立馬按閃現躲的遠遠兒。


    “不是還有銀子嗎,來我這兒做什麽?”邢澤眼神不善的看著他,“上元節都過去了,你可別說是來給我拜晚年的。”


    “那不能。”顧廷燁連忙換上一副笑臉,“其實這次過來,是有事相求,過幾日屬下準備下揚州,想拜托大人請位禦醫隨行。”


    “算你還有點良心。”


    邢澤態度緩和了幾分,對於顧廷燁和顧偃開的父子矛盾也不想評價,隻說道:


    “持我令牌前去即可,言明情況,賀院正自會為你安排。”


    顧廷燁當即喜笑顏開:“謝過大人!”


    ……


    五日後,顧廷燁一行人離京前往揚州。


    之所以是一行人,除了顧廷燁和隨從,以及請來的禦醫以外,還有遼國公府的一隊親衛。


    邢澤不知道蝴蝶效應下,老白頭究竟會怎麽樣,隻能盡量為顧廷燁周全幾分。


    財帛動人心,即便顧廷燁現在有軍職在身,可誰也不能保證白家不會為了老白頭的遺產痛下殺手,還是提前有些準備的好,免得到時再手忙腳亂。


    對自己人,遼國公一向愛護有加。


    顧廷燁捂了捂胸口,裏麵有邢澤寫給徐知州的信。


    薄薄的幾張紙,卻在寒風瑟瑟的船頭,給顧廷燁帶來說不盡的溫暖。


    “窮家富路,出門在外還是富裕些的好,免得畏手畏腳丟我的人,不過你要是再敢大手大腳的揮霍,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邢澤的威脅音猶在耳,顧廷燁撇了撇嘴。


    他家大人就愛嚇唬人!


    不過他愛聽。


    顧廷燁望著黑漆漆的河麵,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喃喃自語道:


    “大人說的對,我是該攢些家業了,寧遠侯府……”


    或許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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